風水堪輿之術起源道家,而鎮物厭勝之法的老祖宗是姜太公,所謂‘厭勝’,其實是一種巫術,厭而勝之,用巫術制勝所厭惡的人、物或是魔怪。
‘厭’字有傾覆、壓制、掩藏之意,所以這一門手藝雖然出自道家,但卻沒有系統的傳承和教義典章,都是道門福地仙山上難上得了檯面兒的東西,多在民間口口相傳,久而久之,種類方法繁多難通,就像《地道戰》中狗腿子說的一樣——各家都有各家的高招兒,很難說孰強孰弱。
總之,難者不會,會者不難,主要是看,你能不能破得了對方的道兒!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見我拿出一物,樑遷這個神棍神色立變,驚訝的看向我。
我掂了掂手中的事物,朝他笑道“怎麼樣,手藝還不錯吧?”
“你,你們這些不肖子孫!”樑三氣得直罵。
因爲我使用的這個法子兒,雖然很一般,但卻管用,拿俗話講就是絕活兒,肯定能破除得了摸骨之災——就是有點做的有些太絕戶,不近人情。
祖先摸骨惦念後人,如何能破?
簡單,把他的手砍下來就行!
當然,不能真的把張德財的手骨砍斷,否則樑勐一家人不把我殺了纔怪。而是要用多年的柳木一段,請拜過祖師爺的梓人出手厭鎮,做成木手替代便可。
普通人做出來的木手,是不管用的。所謂梓人,說是木匠,有手藝的人。因爲厭勝鎮物之術,如今最古老最全面的傳承,掌握在木匠們的手中。
在古時,木匠工匠之流可是萬萬得罪不起的人物,請木匠、泥誰匠造房起屋,一定要好酒好肉款待,否則得罪了他們,他們便回在暗地裡給你使壞,引鬼祟入宅不說,還能使你家病喪人亡,破財敗家,招惹來天大的官司。
《本行經》中曾經說過一個關於梓人的小故事,也算是個笑話。話說一財主,吝嗇摳門的要緊,打算蓋新房子,便請來位木匠,天天催促木匠幹活不說,還不肯給木匠吃好招待,木匠很生氣,就在他家的房檐下,偷偷地畫了一個手拿鏟子的小鬼,做揚灑狀。
此爲厭勝小鬼。木匠用心可謂歹毒,本想,等以後有這小鬼作祟,日日給他家散財,用鐵鏟往外潑,就不信這摳了門的土財還能發財!
但惡人終有人惡人磨,一物降一物,做人不管善惡,太過極致,神鬼避讓!
主屋建起來後,財主爲了剋扣木匠的工錢,就將他趕走,又請了位木匠。
新請來的這位木匠同樣受氣,憤恨難擋,便在起家門的時也在門楣上畫了只小鬼兒,凶神惡煞地朝內開弓放箭——射死你一家王八蛋!
不想,天道還真是奇妙難辨法則,就像是奇妙的化學反應一樣,兩樁不好的事情遇到一起,反而能成就好事……
一個小鬼掄着鐵鏟往外破財,另一個小鬼守在門口,凶神惡煞的朝內放箭,又都不在一個‘系統’內任職,各行其事……
結果,財主家反而越來越富,錢財在院中都堆成了山……不出幾十年,富甲一方!
後來佟先生路過這家,仔細地研究了一翻後,這才發現其中的門道兒,啼笑皆非,直言“造化!”
這惡人要是當得太過頭,也會出現誰也拿他沒轍的極品,就連閻王老子見了,也會覺得頭疼……怎麼罰他?他寧可捱上一百刀,也不往外拿一個子。
你罰他打他,他反倒覺得是賺了便宜——看看老子,又賺錢了!
什麼,你說不可能有這樣的人?古洛寡聞,這世上多奇怪的人都有,偏偏就有些人,喜歡住籠子、當狗奴,玩sm捱揍……他們的世界咱們雖然不懂,但卻要清醒的認識到,這世間,確實有那麼些奇妙的人和物,對付他們只有足夠清醒,才能尋對法門。
否則,你把他打爽了,他穿着皮褲衩賴上你怎麼辦?
這就是修道的竅門,看不清天道,又如何破道解惑。總歸是要尋對法子,才能步步無錯,當個甚兒人……
就像我朋友評價我的一樣:”你到底是甚兒人了!缺德敗興地!”
我請老木匠做了一隻木手,代替張德財的屍骨,並讓二子行了叩拜之禮,掄起斧子,剁了它!絕了張德財摸骨的念想兒,也是在警告他——你想孩子是好事兒,但不能因爲孩子們沾染了你身上的陰氣,就無所忌憚的過去騷擾。
鬼與人畢竟不同,經常走動,會給孩子們招災惹禍。
這一斧子下去,樑遷氣得鬍子詐屍,心想—做得可夠絕的啊,一斧子下去,就跟自家的祖宗撇清了干係。
他是神漢,我是陰陽,心中的想法自然不同,陰陽追求天道無情法則,辦事只按規矩來,既然死了就莫在人世爲禍,管你是老子還是親孃舅祖宗,如今都是死鬼,不消停臉照打,刀照砍!
人情禁錮,在陰陽先生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什麼。
但神漢不同,因爲在某些時候,他們是靠人情兒吃飯的,比如誰家想見見老人,只要肯出錢,他們就會幫你想辦法將死者的鬼魂招回來,讓你敘舊。
至於會不會帶來災禍和不好的說法,把鬼慣出了脾氣,時長回來找你嘮嗑。神漢們就不管了,他們只管收錢逐利,並不太在意天道規則。
斷了‘摸骨’後,二子按照我的指點,先將爺爺的屍骨移到了一旁,沒有急着入袋。
這時喇嘛偷偷問我,是不是有毒?
我悄悄的告訴他,土豆放久了都長芽兒,涼一涼再說……
接着,樑遷突然推了樑勐一把,樑勐朝前蹌了幾步,還好我手疾眼快將他拽住,後有猛地一腳,將樑遷踹翻在地。
樑遷的個頭本來就小,我又是練家子,散打講究‘手是兩扇門,全憑練打人’,側踢腿很高,一腳蹬在樑三的面門上,把他踹翻。
因爲這小子是在太壞,誠心是要給樑勐一家找事兒!
前些日,死了幾十年的張德財爲什麼會突然出來作怪?還不因爲,樑寶勝喝多了酒,踩在他的墳頭上放水。鬼這東西,做怪靠的是心中的執念怨氣,我們大費周章的在這裡爲張德財拾骨移墳,還不是想消除掉他的怨氣,超度與他?
但樑勐萬一踩上了張德財的埋骨地,張德財心中的怨氣,就很難再化解得了。
樑遷這小子肯定是知道這些說法,所以才這樣做,想讓張德財繼續鬧騰下去,讓樑勐一家人不得安生。
樑遷倒地,跟他來的人呼啦一下衝上來,朝我大罵“你幹什麼呢!”
“揍他!”
我還沒動手,二子的兄弟們就迎了上去,兩幫人中年輕力壯的小夥們動手打了幾下,很快被老人們勸開。
我警告樑遷,趕緊滾,再不滾,小心爺拆了你身後的龕!
樑遷是行家,自然我明白我說的是什麼,他也不含糊,跳着腳罵“你試試!你試試啊!”
看來他身後的那位,有點本事?
我嘗試了下剛學的‘觀氣術’,發現這小子身上,確實有東西護着,但是強是弱我沒法兒比較,畢竟這是第一次觀氣。
便沒在跟他頂牛——隨便他怎麼着,無外乎是‘胡黃柳白灰’五仙鬼魅幫襯着他,歸綏這地方有大廟鎮壓,若毛了我,就去大廟裡請人,請出十幾二十個紅衣大喇嘛出來,嚇尿他!
雖然我現在身邊這位,是個很純粹的冒牌貨……
“喇嘛,別理他,xtmbd!”我拉住要往前衝的喇嘛,氣憤的罵。
我就不明白了,人家請祖宗收骨墳入位,管他們家屁事?吃飽了得人還真多!
我指點二子找兩個兄弟過來,要78年屬馬的,天火命格,把張德財屍骨下的泥土挖八寸深,全都用乾淨袋子裝好,一會帶回去填井。
兩個後生也不含糊,輪着鐵鍬幹了起來,二子問我,這裡面有什麼說法?
我告訴他,這叫‘取土骨’,必須帶走,因爲張德財當年腐爛的血肉,就浸在這泥土中,若留在荒郊野地,任人踩踏,就猶如死者在世時被人腳踩刀割一樣不吉利,必須要帶回去填井。
‘井’指得是墓穴。
但太深的話,我沒有說,這裡面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張德財是死法兒,正好中的‘刀刮骨’的講究。
他是被人用馬活活拖死在這玉米地中的,受得本就是刀割之苦,若再被人踐踏欺辱,怨氣難消。
在外人看來,我們是在移骨遷墳,但我心中清楚,要想解決麻煩,必須要將張德財的冤魂超度,讓他安安心心的上路,千萬不能犯了他的忌諱。
如此,取好土後,我又告訴二子,完事請這兩兄弟去城西大廟街住幾天,多喝酒,別找女人,也儘量別出門,躲七天後再回來。再這之前,千萬別往東邊來,因爲他們身上已經沾了張德財的陰氣,若被張德財看見,也許會鬼上身,利用他們兩辦惡事。
人也好,鬼也罷,最難抵禦的其實是誘惑,拿人沒轍的時候張德財也許會老實,但突然跳出來兩個着了他的道的人,就好像是在色鬼面前放了兩個美女,人心難測,鬼膽難料,我不想惹麻煩,所以讓二子當時就把這兩人送走了。
人走後,二子回到我身邊,我看日頭差不多已經到了正午陽起最盛的時候,便讓他用金盆給張德財洗骨,而後收入紅袋中。
接着,我在挖出來的坑底燒了些紙錢,散散陰氣,又鎮進去幾枚重朝五銖。使古錢鎮井,也有說法兒,昏君或是亡國之君年號的古錢是不能用的,多用乾隆通寶,因爲這錢好找。
像漢銖唐寶什麼的,我沒不捨得用,太貴!
接着一行人上車,又是放炮,又是哭喪,哀樂不斷中飛揚起紙錢,朝着太平莊而去。
我和喇嘛坐在打頭的小車裡,二子陪着我們,跟我說,一會有麻煩,不用我們兄弟下車,穩穩當當的坐好,看他怎麼收拾那些王八蛋!
喇嘛問他,是不是要幹仗。
他說:怕他個球,今天這事兒,誰敢橫插一槓子,頭打爛,房子扒倒!
二子一臉怒氣。
喇嘛聞言有點擔憂,畢竟剛剛纔讓公安同志處理過,別搞成重點防範對象。
他看向我,似乎在問:這麼麻煩的事兒你怎麼也管?
我有苦難言,長出了一口氣看向車外——爲什麼會管我自己也說不清楚,可能是因爲那八萬塊錢,拿着心裡有愧。
又可能是是因爲這東西讓我着迷,天意如此。
我突然說道“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