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入這個地方,我便一直有種被人注視着的感覺,此時發現這些人影,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怎麼地,被人注視的感覺更加強烈。只覺得我自己好像一絲不掛地暴露在衆人的視線當中,被一束束冷酷得不帶絲毫暖意的目光穿透着。
我搖了搖頭,想將這種感覺驅散出去,卻毫無效果。相反的,不自在的感覺更盛,甚至勾起了絲絲藏在我心底深處的暴虐與怨懟。
煩躁之感越來越盛,破壞和發泄的念頭漸起。就在此時,入洞後一直沉默不語的小三兒忽然大呼小叫地呱噪了起來,他在叫喊着些什麼?不知怎麼的我完全無法理解,只是莫名的覺得厭惡與怨恨,我不由自主地朝他大吼道:
“你他媽的給老子閉嘴!”
我狠狠地捏緊拳頭,拼命地抑制把這個呱噪的傢伙推到水裡餵魚的衝動。
我雖然沒正經讀過幾天書,乾的更是倒鬥這樣見不得人的活兒,但一向以斯文人自居,少有跟人惡言相向的時候。跟曾老頭一行人這麼幾天相處下來,臉都沒紅過一次,現在忽然對小三兒聲色俱厲,更是一副要殺人的模樣,許是把他嚇壞了吧!只見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
“濤子,你……,沒事吧?”Hellen湊近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擺了擺手,什麼也沒說,反而四處張望了起來。
我也知道我現在的狀況有點不對勁,事出尋常必有妖,我的心情莫名的狂躁,肯定是受了什麼影響,這些人影,只怕有古怪,很可能是造墓者留下的一個陷阱。
若這些東西真是人爲設置的話,那麼必然不止一處。因爲,若只有一處的話,則容易趨避,這明顯不是設局者願意看到的。
自古以來,國人無論是設術還是佈局,甚至是排兵佈陣,都講究特意存一破綻,或是有意留下條生路,這是傳統“天尚不全”思想的體現。
但無論是破綻還是生路,都是在圓滿的大前提下的。若本身就無能做到周全,那這一切就是笑話了。
果不其然,在我仔細地觀察下,洞穴四周凹凸處,無不鬼影憧憧,大致數下,竟不下數十處。
此時的感覺,就有如置身一黑暗的房間中,施施燃地除下衣物,忽然燈火大亮,黑暗的更衣室猛地化作通明的舞臺,底下無數的觀衆冷漠地將視線集中在你不着寸縷的身上。
胖子他們顯然也察覺到了周圍的異狀,不自覺地靠攏在一起,藉着同伴的體溫以壯膽。
“怎麼辦?”Hellen不經意地朝我身上靠了靠,低聲問。
“靠過去看看!”我咬着嘴脣,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
沒有絲毫猶豫,掌舵的掌舵,撐筏的撐筏,緩緩地靠向了離我們最近的灘頭。
之前的半個多月,行止由曾老頭決定,衣食住行則是曾雯雯和Hellen一言而絕,我彷彿木偶一般,任憑他們決斷。
但現在,在鬥裡,則是我張濤說了算。不管敢不敢,願意不願意,他們都得照着做。這是我多年的經驗和過硬的手藝爲我獲得的權威,不容任何人質疑。
一聲悶響,木筏靠了岸。
我帶頭上了岸,向不遠處的人影走了過去。
隨着腳步的臨近,“人影”慢慢地在我們面前展現除了它們的真面目。
這是一些雜亂無章地排列着的人像,在光照下,它們的身上浮現出一種奇異的色澤,好像……好像黴變後又風乾了的死老鼠。
發現不是活人,也不是屍體後,我鬆了一口氣。要是這麼多“人影”全部是大糉子的話,那有多少黑驢蹄子都不夠用,別說是再往前去倒鬥了,我們能不能有命回去還得兩說呢!
但不知怎麼的,我心中仍是一片冰寒,那種莫名的心悸感不但沒有消除,反而隨着與人像們距離的縮短和更顯劇烈。
就在我正細細體味自身的感覺時,胖子忽然走到我身邊,撞了撞我肩膀,說:“濤子,這些玩意不太對勁啊!”
是不大對勁,這些人像乍看起來沒什麼特別,不過一人高,形制普通,實在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但仔細看來,就會發現,這些人像與我們以前所見的,沒有任何相同之處。
他們無不面目呆板而模糊,身上銘刻着一些奇形怪狀的花紋,並且無一完整,全部缺手短腳的,有的甚至練連腦袋都沒有。
原本我以爲這些是墓主的陪葬兵俑,不是說墓主跟西夏党項一族關係密切嗎?弄些兵俑來陪葬也是說的過去的。不過當我真正站在它們面前時,這個想法已經完全被我拋諸腦後了。
它們身上那些花紋或許可以勉強說成是鎧甲上的紋樣吧,但這些人俑橫七豎八的立在我面前時,卻無法感受到絲毫的肅穆、莊嚴之類的感覺,相反的,透着股詭異、冷冽,還有……,怨恨!
我有一種感覺,如果不把這些人像上的秘密搞清楚的話,入到墓裡,只怕就再也沒有命出來了。
想及此,我沒有再猶豫,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讓他幫我照應一下,然後掏出軍刺走到離我最近的一尊人像面前。
這尊人像雙臂殘缺,與我差不多高矮,面對面的站着,它空洞呆板的眼睛,線條生硬的臉龐就這麼清清楚楚地展現在我的面前。
死氣沉沉的,分明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卻似乎一直在對我訴說着什麼,眼前忽然一抹血色閃過,速度太快太過模糊,我沒能看清楚上面到底有什麼內容,但那種撕扯般的揪心感卻清晰地被我感受到。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探出軍刺在人像胸前猛地劃了過去。
“哧”的一聲,軍刺毫無停留地抹過,並沒有我想象中的堅硬,而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我劃過的不是什麼人俑,而是一棵枯木的樹皮。就是那種感覺,略有點僵但不硬,絕對不是陶土或是金屬之類的東西。
湊近細細地看了看劃痕,內部的顏色比外面略深一點,顯得略略有點褐色,但也沒有鮮明的特徵可以說明它的材質。
軍刺劃過表面時,那種奇特的手感讓我不能釋懷,猶豫了半晌,我平舉起軍刺,朝人俑的胸口緩緩地刺了進去。
緩慢但毫不停留的,軍刺在人俑體內直沒至柄。看了之前的狀況,在動手之前我就有了心理準備,這些人俑很可能是用活人制成的。
出乎我意料的是,軍刺毫無阻礙地沒入了它的胸膛,沒有骨骼、沒有臟器,彷彿刺入的是大興安嶺林區累積千年的腐土一般。
咦,難道我估計錯誤,這些人俑不是用活人制成的?想到這,我心裡頓時鬆了口氣。這麼多人俑,如果都是用活人制成的,那絕對是人間慘劇了。
可,這手感是怎麼回事?想了半天沒有頭緒,我正待抽出軍刺時,異變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