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行之後,我才知道,當年爲什麼花上足足一個月的時間。
塔娜指出的,傳說中沙城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是在毛烏素沙漠的深處,我們一路上馬不停蹄,沿着直線距離前進,也足足走了小半個月纔到。
塔娜提供的線索畢竟是得自老一輩口頭傳誦的傳說,不夠準確,可能範圍也就劃得很大。當到達大致地方,面對看不到邊的可能範圍,我手腳都軟了,胖子更是唉聲嘆氣地抱怨了起來。
“這麼大地界,足足十幾裡地,要怎麼找啊?”
都到這裡了,還能半途而廢不成,再說了,不把事情弄明白,我心裡老是有個疙瘩,怎麼都輕鬆不了。
我咬着牙說:“難找也得找,我他媽就不信了,十幾年前我找得到,現在會找不到。”林靈身上詭異的事,還有我離奇丟失的一個月記憶,我都沒有瞞着胖子。
“是得弄清楚,這事也太玄乎了。從唐朝到現在,不老不死的女人,嘖嘖,乖乖不得了。”
當時我把畫和照片拿給他看的時候,胖子當場就傻眼了,再加上聽了我親眼看到的那幕,他這才動了心,被我從北京拉到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少廢話,幹活了。”兩句話的功夫,兩根長長的考古探鏟已經被我組裝好了。
胖子嘆了口氣,接過其中一根,認命地跟在我後面打起了下手。
方圓幾十裡地,或深或淺,或遠或近,我們頂着火辣辣的太陽,拿着考古探鏟,足足忙活一整天,才總算探着了沙城的邊緣。
一鏟子下去,碰到堅硬的物體,再加上深淺不一,錯落有致的人工格局,認定沙底下的確埋藏着一個城市後,我們這才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找到了!
第二天又忙了一整天,纔算把地下的城市範圍和佈局大致探明,畫成了草圖。
其實在沙漠裡探土,比在土地上容易得多。沙質鬆軟,又不需要斷代,只需要完整的打點,就一定能找出來。
問題是,可能範圍實在太大,城市規模也不小,所以才足足用了兩天的時間。這太陽毒的,兩天下來,我跟胖子手臉上的皮膚都給曬得通紅,跟煮熟的螃蟹似的。
沙漠裡的氣候,一天四季。白天熱得半死,晚上又冷得夠嗆,由於來得太匆忙了,沒做好準備,結果每天晚上沒有篝火取暖的話,根本就睡不着。
今晚,我跟胖子就圍在篝火旁,研究起了白天畫好的地圖。
“濤子,我怎麼覺得老鼠咬烏龜,沒處下口啊!你看這沙城大的,又都讓沙子給埋了,再加上根本不知道要找的東西是什麼?這可怎麼辦是好?”
胖子說的是正理,不過其實只要仔細分析分析,並不難知道,我們要找的是什麼?
“胖子,你動腦筋想想,一個至少活了一千多少年的老妖怪,爲什麼會找上我呢?”我循循善誘道。
“爲什麼?”胖子腦子都不動一下,馬上接口道。
“我長得很帥嗎?”
“一般,比我差一點。”
“我的嘴很甜嗎?”
“屁,臭嘴一張。”
“我當時對沙漠很熟悉嗎?”
“怎麼可能,手上帶着塔娜給的地圖,你還傻子似的帶着我繞了幾圈,愣是白費了好幾天功夫。”
雖然都是實話,但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直白……,我嘆了口氣,接着說道:“那不就結了,你說說她爲什麼非帶着我不可,是不是因爲我有某項特長?”
“你有個屁特長,不就是會倒鬥……”胖子說到一半頓了頓,拍了拍腦袋醒悟過來,“你的意思是說,她會跟你一起行動,是因爲,你擅長倒鬥?”
“嗯,除此之外,別無解釋。”我點頭道,“也就是說,這個沙城裡面,應該有個機關複雜,類似墓葬的所在,她做不了,才需要跟我一起。”
“所以,其實我們只要探探這三個地方,就能找到那個地方。”我拿出筆,在草圖上畫了三個圓圈。
我標出的三個地方,都是按探察時得到的資料,最可能是宮殿寢室之類的地方。
古西域的那些城國有個習慣,總喜歡把陵墓建在宮殿底下。這個什麼沙城魔國的女王,沉睡跟家常便飯似的,和死了又有什麼兩樣。她估計是把自己沉睡的地方弄得跟陵墓一樣機關重重,而林靈不擅長機關術數之類的東西,纔不得不找我搭手。
胖子點了點頭,贊同了我的想法,湊過來瞅了瞅我標出的三個地方,摸着後腦勺問:“你說,我們先探那個好?”
“這個。”我把毫不猶豫地把筆頓在正北方的那個圓圈上。
白天探到這個位置的時候,還沒具體探清呢,這附近建築的大致脈絡就在我心中成型了。好像,我對這個地方很熟悉一樣。
記憶本身已經消散了,但它的殘片還在,始終留在我的腦海深處,當遇到熟悉的場景時,就會自然而然的出現。
就像一個失去了記憶的人,早就忘記了自己會騎自行車,但由於身體還掌握着那種平衡,只要他再次接觸到,自然就會騎了。
也就是因爲這種感覺,我終於真正確定了,我確確實實,是丟失了一部分記憶。之前雖然陳教授、方城、塔娜衆口一辭,表面上我是相信了,可若說內心深處,依然是存着三人成虎的猶疑。
我坐在篝火旁,了無睡意的看着月落西方,日出東方,聽着胖子雷鳴般的呼嚕聲,心中忽然一片平靜。
是也罷,非也罷,無論怎樣都好,無所謂了,我只是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忽然之間,發現我深信不疑的記憶竟是僞造,懷念着的友人藏着恐怖的秘密,巨大的驚慌和恐懼就此籠罩在我身上,讓我放下手上的一切事物,不遠千里地來到這裡,挖掘當年的真相。
現在平靜下來,纔回過了味,自問道:我這是在幹什麼?
此時,走私團伙的人應該已經猜到他們的同夥出了意外,不知何時就會早上門來。大金牙更是受我所託,連朋友的葬禮都沒參加,就遠赴廣東查探該組織的底細。
我卻在這個節骨眼上溜了號,爲了解除心中的驚恐,跑到了這地方來,外面,不知道已是如何的天翻地覆了。
事情來得太過突然,感覺上太過詭異,讓我一時間接受不了,自亂了陣腳,做出這麼輕重不分的行爲來。
唉,事已至此,也只能將錯就錯了,半途而廢更是笑話。
地表的溫度直線上升,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
我彎腰進了帳篷裡,一腳踹在胖子的屁股上,說道:“開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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