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從1968年開始,那真是個動盪的年月。
就在這一年,“我有一個夢想”的馬丁·路德·金遇刺,法國爆發了學生革命……,同時,在北京,早已經罷了課,各式批鬥運動層出不窮,一般自稱“老兵”的玩主們更是在四九城鬧得天翻地覆。
我的倒鬥生涯,也開始於這一年。
北京的一處大院,明亮寬敞的屋子裡,兩個17,8歲的青年正叼着香菸,吞雲吐霧地抽得正歡。
其中那個頭上卷着繃帶,斜躺在沙發上的青年就是我,大名張濤是也。對面那個高高壯壯的傢伙叫林愛國,這年頭,叫這名字的海了去了,往大街上一站,吼一嗓子“愛國”能有十來個人答應。所以嘍,我一向叫他胖子,雖然他根本稱不上胖,不過是壯而已,但是跟我這瘦小身板一比,他倒真得“胖”得可以了,誰叫咱是四體不勤的“臭老九”出身呢!
我跟胖子是發小,從小一塊長大的。就是往上追溯一輩,他父親跟我老子也是發小,這交情,鐵了去了。不過,人同命不同,胖子的父親年輕的時候過不下去了,就給共產黨槓上了槍,到了解放的時候,已經是三野的一個師長了。
我的父親呢,據說是個讀書人,不過自我記事起沒見過他,是爺爺把我拉扯大的。我爺爺是給人看相斷命走江湖的相士,當時也有不小的名頭。再往上一輩,我曾祖父更是了得,人稱金口玉言張四爺。反正自我往上追溯個兩三輩,我家都是該被“破四舊”挨鬥的份。
這階級鬥爭一開始,我家就被封了,爺爺也被判做傳播封建迷信的腐朽份子給拉去批判了,他老人家老胳膊老腿的,哪經得住這個,沒多就沒了。打那起,我就在胖子家紮了窩了,他家老頭子也被隔離審查了,不過不知是看了哪尊佛的面子,他家倒沒被封,我們倆好玄還有個地方住。
住的地方是有了,不過花銷又成了問題。胖子他一個月十來塊出頭的生活費,我是一毛沒有,怎麼經得住我們三天兩頭下老莫(1954莫斯科餐廳)打牙籤、去冰場打架拔分子。還好我家家底厚實,據我爺爺說,曾爺爺張四爺他老人家出自一個倒鬥世家,那些什麼金珠古玩的傳下了不少。再說了,也不看看他們爺倆是幹什麼吃的,總有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吧,放到現在,就是古董啊!
當時家裡被抄時,好歹讓我順出了幾件,就靠把這幾件祖傳的玩意賣到當鋪——不對,那時候叫委託行來着——換點錢供我們揮霍。不過這也不是長久之計,這不,前天在老莫瀟灑後,現在我倆又揭不開鍋了。
“我說濤子,你再找找,就沒件值錢玩意了!”胖子摸着肚皮說道。
“再沒有了,就剩我這百八十斤了,要不要?”我有氣無力地答道,沒辦法,餓啊!手上最後幾毛錢全拿去買了幾包經濟煙,9分前一包的那種,現在我們哥倆已經兩頓飯沒吃了,正前胸貼後背呢!
“餓啊!濤子……”胖子拉長了聲音,一臉幽怨地看着我,兩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我右腕上的銀鐲子猛看,那精神頭,怎麼看也不像兩頓沒吃的主。
聽了胖子那肉麻的聲音,我一陣陣的惡寒,連忙緊了緊衣服,乾脆地回絕了他的妄想:“這鐲子是我曾爺爺傳下來的,有安神寧心的作用,能讓人什麼時候都保持清醒。這可是古時候摸金髮丘的倒鬥手藝人的法寶,指不定什麼時候咱哥倆還用得上它呢,不能賣!”
胖子一看沒戲,立馬又無精打采地把自己陷到沙發裡,還朝我撇了撇嘴,不屑地說:
“老聽你說什麼自己是祖傳的摸金校尉,什麼機關易數,黑兇白兇的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就沒見你丫的真去掘個墳頭!得,我算看出來了,丫的就是一狗掀門簾——全仗一張嘴了!”
“靠,咱這是什麼地方,北京城,京師重地,你丫的到天安門給我掘一鏟子試試!”我倒是也想練練手,問題是這地界,哪有墓給我掘啊,就是真有,咱也不敢下這手,怎麼說也是北京城,指不定什麼時候事發了就是掉腦袋的事!
“那怎麼辦,實在是頂不住了?”胖子又開始唉聲嘆氣了。
“哥們,你白長那麼胖了,怎麼一點也不經餓呢!家裡翻翻吧,看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咱再便宜委託行那摳門老頭去!”說罷我坐直了身子,轉着腦袋開始四下張望起來。
胖子擡眼看了看,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說:“別找了濤子,家裡就剩一件老爺子的將校呢值點錢了。就這,我也不敢往外賣,要不等老爺子回來把還不拿大耳刮子扇我……”
正說着,胖子忽然停了口,好象想起什麼似的,只見他一拍腦門,霍地站了起來,拉起我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對我嚷嚷:
“你瞧我這豬腦子,我怎麼忘了還有這玩意呢,白挨這兩頓餓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被這小子拉到旁邊的隔間,眼瞅着他鑽到牀底下,搬出了個沾滿灰塵的紅木箱子,箱子上還掛着把古色古香的鎖頭。
看我正研究那口箱子,胖子在旁得意地說:“怎麼樣,咱老林家還是有寶吧!”
我撇了他一眼,問道:“這裡面都是什麼玩意?”
“這個……我也不知道,小時候玩來着,還沒撬開就給老爺子逮住了一頓胖揍,你是不知道啊,我家老爺子那手黑着呢!”
“得得,搞半天裡面有什麼你丫的也是兩眼一摸黑,那瞎激動個啥,別是白高興一場!”算是服了這小子了,剛纔看他那激動樣,還以爲有啥值大錢的玩意,現在看來,能不能管住下頓飯還得兩說呢!
胖子被我說得老臉一紅,扭頭就往外走,邊走還邊說道:“你還別不信,這裡面肯定有玩意,老爺子寶貝着呢,都不讓我碰!看哥們去弄把傢伙把它給撬開,給你開開眼!”
“回來!”我一把拽住心急火燎地胖子,這小子,一點耐性都沒有。
“看哥們的手段,就這小破鎖,還用得着撬!”着實鄙視了下胖子後,我從懷裡掏出了幾根鐵絲,塞進鎖眼裡就開始搗鼓了起來。
“你丫的行啊!”胖子剛把腦袋伸過來,我已經三下兩除二地把鎖打開了。
“那是,也不看看哥們是誰!”
開玩笑,搗鼓個鎖頭算什麼!曾爺爺傳下來那本《尋龍補遺》裡多的是機關陣圖的學問,剛識字那會兒,我爺爺就拿它當教材讓我比劃着學寫字,這熟得不能再熟了。可惜就是少了那尋龍探墓,分金定穴的看家手藝,要不摸金符一掛,咱就是一正牌的摸金校尉。
“好啦好啦,知道你牛,快看看,裡面都有啥玩意?”
也是,別說什麼摸金校尉了,咱的下一頓有沒有着落還得看箱子裡的東西呢!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咱滿腔的壯志雄心,都被那雨打風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