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冥宗向燕州的前行,沉鍾石林似乎在九州大地一夜之間風聞開來。就連道門叛出的陸青崖似乎在這場事件之後變得若有若無一般。紫竹林雖然深處於老山之中,消息總能風聞進來。綠衣少女坐在正殿門前的石階之上晃盪着自己的兩隻蔥嫩腳丫,以往的兩條小辮子變成了沉下的黑色瀑布一樣垂落在腰間。
寧州靠近東海,海風常年侵入,夏天涼爽,冬季卻頗爲溫暖。在九州大地遍地雪白的時候,紫竹林雖然涼了,絲毫沒有那種刺骨的寒冷。綠衣少女雙手托住下巴,不知道在想一些什麼。眼前白色的人影一晃而過。少女眼睛一亮,“小霜兒,跑那麼快乾嘛。快過來陪我坐坐。”
楚落霜正準備給師父請安,沒想到這位居然起得比誰都早。停下腳步,走近過來,“小師叔,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沉魚臉色一悶,沒好氣地回答:“無聊透頂了,你們一個個忙上忙下的,就剩下我一個人閒逛,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也是,自從出門一蕩回來,話比以前還少了。這樣可不好,以後要是真嫁出去了,誰會要個悶葫蘆呢。”少女出言無忌,童真之情處處展現,顯得十分的天真可愛。
“我不嫁人。”要是別人問起,楚落霜自然懶得去理。不知如何,沉魚問起的時候,就忍不出說出那麼一句。這麼一說,沉魚反倒是上心了,“傻話呢,小霜兒。女子怎麼不嫁,那要是像師父們都獨守這深山老林,埋沒了老天給小霜兒的天生才情,這老天肯定是可惡得緊。只是陸青崖這小子也太不知道擡舉了,居然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離開了煙霞峰。倒不是怎麼怨他,要走也把你帶走多好啊。”少女越說越離譜,渾然不把道門的規矩放在眼裡。
“小師叔妄言了,師父叫你戒口戒心,你肯定又沒有記住。”楚落霜心底一暗,支開了話題。腦子想若是陸青崖真的會請自己跟他一起走當如何處理,猛然想起自己的想法太過於荒唐。道門有拾十多年的養育之恩,有衆多的同門。怎麼生出這樣的念頭。
沉魚從石階上跳了下來,“雖然我對道門的玄術一竅不通,但是我能看透人心哦。小霜兒剛纔明顯是猶豫了吧,也罷,那個傢伙既然那麼自私,小霜兒不要惦記太深就是。”頓了頓,忽然又想起了點什麼。“以前同着一起來的那個小笨蛋呢,你這次不是跟他一起去了雷澤麼,長得如何,可不要歪脖子瘸腿的。”
駱夜,楚落霜腦海
中乍現出那個有些老成,有些不定的青年。嘴上淡淡的說道:“還好,雖然道門玄功不是很好,一手鬼道術估計道門這一代之中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沉魚似乎有些不怎麼滿意這個說法,“真是的呢,奈何山本來就只有那麼幾個人,肯定不會由第二個了。”撅着嘴走到一邊,不知道細聲嘀咕一些什麼。
楚落霜反而被逗得一笑,上前想要摸她得似水般柔順的長髮。“駱夜很好,性子有些倔,不過論及心性堅定,只要道門之內找不出第二個。他與陸青崖同來道門,兩個人在性子上有說不出的相似。不過不同的是,陸青崖要處理更加決然,而駱夜猶豫一些,也僅僅是對於情義上面來說。”
沉魚回頭看着楚落霜眼中的落寞,嘆了口氣,“本來是想逗你開心的,說着說着又扯到這上面了。小霜兒,佛宗的人講究看透,道門的人講究無爲。事情不需要刻意,凡事天定人爲,若是強求,總不會太好看的。”
楚落霜抿嘴不再多說,“小師叔對駱夜很感興趣麼。”
“也沒有。”沉魚搖頭否認,“不過這個孩子將來肯定會很有意思的。小霜兒,別聽你師父的頑固話,若是真覺得值,愛怎麼做就怎麼做。人生數十載,卻要將恩怨情仇都糅雜在裡面,當真是煩亂得很。”
楚落霜想從沉魚的表情上找出怎麼會出現那麼的感嘆,這位小師叔總會讓人出乎意料。“小師叔,怎麼都看不出你纔有十四歲,莫不是過了奈何橋還沒喝忘情水就下了凡塵。若是等你長大了,姬師姐和我肯定比不上小師叔與煙霞峰的那個小師妹。”
沉魚沒有答話,自個轉身離開。走遠了幾步,又忽然回頭說道:“小霜兒,你要是真放下了,那就找人嫁了。”背後傳來一連串鈴鐺一樣清脆的笑聲。
楚落霜偶爾一想,又是難得其中滋味,索性不去想了,向師父居住的地方走去。走到門口,有逡巡不前,沉魚的話如同投入到平靜湖水中的石子,讓心一下煩亂起來。裡面傳來雲英的聲音,“道心若亂,豈止是腳步徘徊不前。”
竹門無風自開,楚落霜告了個罪,走了進去。屋內擺設清淨簡樸,一株松香燃起一股清淡的細長煙柱。雲英坐在蒲團之上閉目養神,聽見楚落霜進來。睜開眼睛,指着旁邊的蒲團道:“坐下吧。”
楚落霜什麼都沒有,依照師父的吩咐坐在旁邊的蒲團上。雲英繼續說道:“自小我就叫你
修身養性,你性子素來固執得很,遇事一往無前,比你丹靈師叔還要倔強。這樣的性子最適合修道,但是又最不適合修道,成則大成,敗則大敗。”
雲英看着她落寞的神情,有些憔悴的臉色。忍不住說道:“當初掌門師兄最喜歡的司長風,長風儒雅有度,爲人穩重。可是你不喜歡也就罷了,陸青崖這個孩子確實不錯,奈何你們有緣無份。師父對這些從來都不作任何的斷定,你要是喜歡你就去。但是總得要計較一下後果,哪怕是步你師叔的後塵。”
二師叔丹靈子和三師叔棲霞子與煙霞峰的浮雲師叔之間的事情雖然讓人避諱,但是說出來的仍舊能聽到一些。棲霞子自從嫁入了煙霞峰就再也沒有到紫竹林來過,也許是對當年的事情仍舊耿耿在懷。
“師父放心就是,我會處理好這些,勞師父牽掛了。”楚落霜愧疚說道。
雲英輕輕地嘆了口氣,“不管你如何去想,如何去做,師父就是你的師父,什麼時候都是,若是不念那些,就在紫竹林好好的修行。時間一長,自然也就洗淡了那些風月往事。”
“師父,我想去沉鍾石林一次。”楚落霜沒說什麼原因和理由。
冥宗的傳聞塵囂日上,也不知道真假如何,楚落霜雖然能再紫竹林偷得浮生,有些事情卻想說給他聽。不是陸青崖,是那個有些冷清的孤單青年駱夜。雲英沒能從她得臉上看出其他的情愫,點了點頭,“沉鍾石林哪裡會比較亂,別的可以不在乎,只需要好好照顧自己就好。冥宗雖然舉了旗幟,實際上只怕圖的不僅僅是夔獸。道門也不是吃素的,何況還有魔門在哪裡虎視眈眈,也不要太參合進去。“
楚落霜應聲回答,“萬一若是道門抵擋不住怎麼半。”
“魔門不會輕易插手,冥宗拿道門就沒有任何辦法。即使道門支撐不住,那也不是你能夠控制的。煙霞峰的諸位還在爲當初的事情耿耿在懷,能夠幫着喊兩聲就已經是了不得了,肯定不會輕易插手的,也算是道門爲當年的事情付出得利息吧。”雲英說出來再清淡也不過,如同家常一般,道門之間的恩怨縱然是不食煙火的神仙都不能夠滅了煙火氣息。
“冥宗也不會討到什麼便宜的。”雲英的口氣一點也不像開玩笑的意思。楚落霜雖然不明白師父的意思,依舊應諾,不再多說。
寧州的天氣溫暖而晴朗,北方仍舊彤雲一片,大雪壓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