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珍品是的‘玉照獅子’。”唱喊之人聲音激昂洪亮,眼前這件寶物如同自家傳世家寶一般,風氣勃發。“這件物品流傳千年之久,是我們鑑寶齋祖上記錄過的東西。‘寶玉四面八角,內有雄獅盤踞。如以天水甘霖浸潤,能現獅子搏兔奇觀’。”鑑寶齋傳承千年之久,名譽上佳,廣有見識,是歷次‘論道’鑑寶上的常客。“玉照獅子”已經算得上是奇珍異品了,即使有心收藏,望海劍門也並沒有要出售的意思。
駱夜對寶物知之不詳,但也知道這類只能觀賞、不見得有任何用處的寶物,修道人士往往不屑一顧。鑑寶齋的人將“玉照獅子”放回原處,又捧出一件物品。打開一看,當場就震驚呆住,嘴巴一陣翕動,半晌沒有說出聲來。“龍……龍王……竟然是龍王印璽,我居然看到龍王印璽了……”說話結結巴巴,乾澀滯帶,好在話音還是說出了口。平地之上頓時安靜下來,駱夜疑惑不解,也不知這件寶物又什麼奇特之處。
安靜片刻之後,整個平地人羣都低聲細語起來:“居然是東海龍宮的龍王印璽,據說那是能闢火水的至寶,想不到連這樣的東西都出來了。”也有人不少人擔憂,“無故現至寶,必是禍亂之源。”
一陣輕笑聲突然在傳來,在寂靜的場中顯得格外的響亮,一道人影馭劍飛來,落在鎮魂石碑之上。
“諸位同門前輩,論道這樣的盛會也不知會陸某一下,差點就錯過熱鬧。”來人一襲青衫,昂然站立,看不到任何謙恭之意,語氣更是平淡如水。
駱夜只覺得耳中嗡嗡作響,喉嚨被人掐住一般喘不過起來來。立刻都感到高興起來,陸青崖畢竟是見到了,還是和十年前一樣,沒怎麼多大改變,只是已經不是當初的青澀拘謹,長得頎長了一些,面目還是那麼清瘦。駱夜張口想喊,激動地什麼話也沒說出來。十年之中無論發生了多少事,青崖都還是那個陸青崖。心下一陣酸澀,正準備湊上前去。
天道宗內早有一個黑麪短鬚的道人越衆走出,“陸青崖你這個逆徒,還有臉來煙霞峰。”短鬚道人神情激憤,背後長劍在鞘中蠢蠢欲動。旁邊伸出一隻白胖的手將他按住,“青崖,天道宗待你不薄,你師父懷鏡更將你視爲己出,如今他因你自罰面壁賢英祠三年。你對得起他當日的收留之恩,五年的栽培之德麼?難道叛出天道宗就是你對天道宗衆多師長的報答?”駱夜只覺得五臟六腑被人蹂躪捏碎,說不出的難受,他始終都不曾相信陸青崖會叛出師門。
陸青崖表情不變,眉宇之間依然平靜淡定。沉默了半晌,“修行法門千萬,何必尋求一條道路。你們走的是彼,我走的是此,說不定殊途同歸。”以前的陸青崖雖然拘謹穩重,但也從不會想這般平淡無情。
“逆徒冥頑不靈,讓我來替你師父打醒你。”白胖道人將暴跳如雷的短鬚老者死死拉住,“那你何必還在煙霞峰,天道宗還能有你的容身之地!”
“天道宗沒有我的容身之地,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容身。今日打擾各位的雅興,只是來找一下昔日故人,別無它意。”陸青崖言辭短促起來,將目光投向遠處。
自從陸青崖一出現,楚落霜就覺得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陸師兄了
。最近幾年來,陸青崖被譽爲最有可能超越司長風、直逼雲翔真人的天賦弟子。年紀雖不大,但是謙恭懂禮,爲人溫和大度,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冷淡?看待同門師兄弟如同陌生人一般,沒有任何感情起伏,尤其是眼光中清冷的寒意,完全不是刻意做作。楚落霜感到莫名的失望,也許真如他所說,每個人走的都是不同的道路。
駱夜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是歡喜還是難受,與陸青崖的再次見面居然會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天道宗的收留恩德,兩人的患難義氣,哪一個都不是他想背棄的。“駱夜,我們已經十年不見了。”陸青崖從人羣之中搜尋出他,溫言說道。
附近的人相互觀望一下,迅速散開來,只剩下駱夜與朱阿狗站在當中。朱阿狗拉了拉他的衣袖,悄聲說道:“師兄,他好像在叫你,我怎麼不認識他?”駱夜回過神來,走上前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良久才說出一句,“陸師兄……你還好麼?”說完才覺得不妥,他一人流落,肯定是不好的吧。
黑麪短鬚道人怒道:“他已經背離師門,你怎麼還叫他師兄?”
駱夜並未在煙霞峰修行過,天道宗與奈何山的聯繫也極其鬆散。他並不識得短鬚道人就是現在煙霞峰掌門鴻飛子的二師弟雁丘子,見他呵斥自己,心中微惱,改口喊道:“陸大哥,你最近還好吧。”
陸青崖完全沒有在意那道人的話,回答:“我很好,這些年不能照顧你,小七知道了肯定會很生氣。不過你現在長得比我想象中的結實多了。”
駱夜聽到他的溫和關懷,想起他們三人曾經在一起走南闖北,陸青崖機智,小七靈敏,只有自己樣樣不行,一直都只能跟在後面。偶爾有失手的時候,抓住捱打的也不是他。無論怎麼拖累他們,都不見他們有任何怨言。因爲你最小嘛,做兄弟就應該是大的照顧小的。阿瞬給陸青崖和自己敷完草藥使勁摸着他的頭,完全不在意牽扯到傷口的痛楚。
駱夜眼眶痠麻起來,點了點頭。青崖是照顧過自己的兄長,無論什麼都改變不了。即使是他真的叛出了天道宗,他還是維護他,讓他自由離開。
他從奈何山也來了這裡?白胖道人心底暗道。旁邊衝上幾個年輕弟子,“凡清師叔,我們先把這個叛逆拿下再說。”
凡清子搖頭制止,陸青崖無疑是已經算計好了的。極會把握時機,且不說他手中有偷走的《天道九章》作爲保命之資;就是在天下衆人面前擒下他也不容易。同輩弟子之中,以他的卓絕天資幾乎無可匹敵,大師兄司長風又在外未歸,長輩出手又怕落得旁人說天道宗以大欺小。偏生掌門師兄又不發話,也不知是放還是擒。此人若是真投向了魔門,必定是天道宗的心腹大患。
“唰唰”兩道人影落在駱夜的前面,上官羽衣嘻嘻一笑,“喂,你跑的真快,來了也不跟我們打聲招呼,虧得我還擔心你迷路呢?”駱夜訕訕不語。擋在前面的楚落霜面色凝重,“陸青崖,你若是知錯能改,或許師門還會……”明知道他不會回頭,仍舊抱了一線希望。
陸青崖搖頭不語,目光十分堅定,沒有任何的猶豫。楚落霜無法掩飾自己的失望神色。橫劍胸前,用低得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說道:
“既然如此,那隻能留下你了。”
陸青崖從石碑上躍下,看了她一眼,“劍是好劍,可在你的手中,未必能攔得住我的畫眉。你若是要試,也等我和駱夜聊完兄弟情義再說。”
上官羽衣純屬想湊個熱鬧,哪有什麼心思去阻攔。駱夜不再胡想亂猜,此時即便向陸青崖問出事情由頭,也無任何意義。現在他已經成爲了天道宗的衆矢之的,大庭廣衆之下,想要說的話也無從說起,大步邁上前去,走到石碑前面。
陸青崖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雙手搭在駱夜的肩上,輕聲說道:“你已經長大了,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還要要學會看待他人,人心咫尺之間,卻是怎麼也猜不透的。”好像在對他說,又似在自言自語。“你的劍斷了,我送一把給你。”駱夜下意識地頷首,忽然想到自己的劍折在白骨山之後,就一直放在劍鞘之中,那時想帶回去給範骨頭接好。當時除了張鳴三之外,沒有人任何人看見,他怎麼會知道。
陸青崖全然不在意他想什麼,背過身一掌拍在鎮魂石碑上,將巨大石碑震成粉碎,石碑之中鎮壓的下方露出一截劍柄。
人羣之中一片譁然,石臺之上出於最中間的的一個臥眉長鬚道士暗道不好,高聲喊道:“快阻止他。”陸青崖大笑一聲,拔出古劍,一手拉起駱夜,馭劍飛臨半空,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附近的天道宗弟子將兩人團團圍住。
鎮魂石碑附近的地面劇烈地震動起來,一聲悲號響徹雲霄。“我若不死,必捲土重來。”平地之上亂石橫飛,土屑四濺,一個青綠色人影從地下緩緩冒出。古行遠在石臺上大聲喝退,上官羽衣和楚落霜飛身掠開。
駱夜一愣一下不知發生了什麼狀況,“青崖,你還不快離開這裡。”
陸青崖笑道:“我若是想離開,誰能攔得住我。這把劍送給你。”言語之中無比自信,將手中古劍遞來。駱夜沒有伸手接過,天道宗弟子虎視眈眈,此時混亂時離開的最好時機。
忽然感覺自己怎麼也看不透曾經朝夕相處的陸青崖。地面被鎮魂封鎮的鬼怪形跡越來越明顯,周圍繚繞的黑氣將它凝聚出來。
人羣四處奔散,長鬚道人長嘆一聲,:“接陣,禦敵。其他的同門師弟去疏散門下弟子和衆人。”
寶藍少女偷偷探出頭來,想看個究竟,中年美婦柔聲呵斥:“挽衾,還不退回後殿。”側身向旁邊的男子問道:“夫君,鎮魂石碑下面鎮壓的是什麼鬼怪,怎不見祖師記錄?”
煙霞峰上論道行,浮雲子並不是最高深的,若論博學見識,整個道門之內都無人能出其右。浮雲子沉思片刻,“並不是石碑鎮壓住的,而是那柄古劍。鎮壓鬼怪多要用到至寶,祖師怕人起貪婪之心,纔不予記載,立碑掩飾。只是陸青崖如何知道的?這下面鎮壓的莫不是……”浮雲子愁眉緊鎖,愈來愈不安。
“是什麼?”棲霞子與他成親多年,好奇心之心半點不減。
“千年之前,鬼族入侵九州,在各派修行人士付出慘痛的代價之後才成功將他們封印在三界之外。我們道門先祖就曾用九天封魔大陣抓住過一個鬼將,並告誡後人,此物能鎮邪百世,也能禍害一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