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轉身回頭坐在灰松樹下,看看着一泓碧綠的湖水,“既然來了,就來坐坐吧,當年的老朋友越來越少了。”
湖水之中漸漸地現出一個陰影,如同風波一樣慢慢抖動,靠近湖邊。“以前你的話沒有這麼多的。”一個嬌小的影子從湖水中升騰起來,摺疊成紙片一樣,輕飄飄地落在雲翔子的旁邊。
雲翔子的臉已經石化了一樣,古井不波。“你說錯了,以前我得話很多,現在只是偶爾想起一下以前而已。”
陰影沒有繼續跟他較真,說話聲裡有一些感嘆。“你話多了,是不是真的要走了。”如同老朋友一般在敘述聊天說話。“你要是走了,這個這片天地又該變一變了。雖說這麼些年你跟死人一樣,但是真要是沒有你,道門應該會麻煩很多,我也該…孤單了吧。”
雲翔子還是沒有任何表情,臉上的神情似乎永遠都是那個樣子。“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無情未必是絕情的。即使是無上天道,果真那般石頭人一樣,豈不是無趣多了。”陰影不管他回不回答,獨自在嘮叨。總有說不完的話在講述,“你的遺憾也不會只有託付給那小娃娃的一件事吧…”雲翔子突然出口打斷了她得話,“不止,很多。鳳凰女不該去死的,小玉兒寧可涅槃重生,洗去記憶也不肯定回頭。還有你,不應該變成這個樣子。”
陰影嘆了口氣,似乎想要把天大的委屈都放在那一口其中釋放而出。帶着無盡的憂傷語氣說道:“你…真的要走了麼。”
“要走了,即使我再停留三百年又能怎樣,道門從來都不成變過,總不能滅了道門、魔門和冥宗,一統修行門派,這樣違天道,傷天理。”雲翔子淡淡地說道。
“我知道你看到的已經和我看到的不一樣了,不過我還真沒有希望你能夠一統修行門派過。若真是這樣的話,鳳凰女就不會死了,小玉兒仍舊在。也虧得沒想做,你才能入無上天道吧。”
“這世界上只有一個鳳凰女。”雲翔子說道。魔門光明宗只記得“雙衛三老、七魔八尊者”,忘卻還有“一女”,鳳凰天女。在光明山一戰之後,右衛步陵被雲翔子打成了白癡,“不老神仙”向松鶴被砍掉了一隻胳膊,“老大成難”霍英生生被逼迫永不踏出光明山半步,三魔四尊者化成了灰灰湮滅,再不會有人記得死去的“鳳凰天女”,也不會明白他們死去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這個世界也只有一個小玉兒。”陰影也跟着說道。那個道門
不世出的女子,雲翔子的師姐藍玉真人。楚落霜太傲,傲者不能讓人親近,姬明幽太矯飾,矯飾不誠,不誠者修爲達不到巔峰。只有藍玉真人才能創立紫竹林,也只有藍玉真人才能做到了斷一切,真正的涅槃重生。
雲翔子的臉上彷彿蒙上了一層霧氣,看不出真正的面貌。他撇過頭,看着陰影說道:“這個世界也只有一個你,冥宗的小妖女幻靈。”
陰影笑出聲來,聲音比鈴鐺還要清脆,比玉石還要純淨。“幻靈只是一個消融了本尊肉體的陰魂,要是你不去,倒是真能陪你一輩子。你要是去了,我該有多寂寞啊。”似乎又想把那種淡淡的憂傷減輕一些,“那個少年我見過,在辰州的西陵郡。你應該從來沒見過,把你的道心寄託給他,可靠麼。”
“從來就沒有可靠不可靠的,能不能做到是他得事,我得事情已經做完了。道門整整興盛了一千餘年,從未遭逢劫難。但是該來的劫難從來不會少,之前有人逆天而行,延長了五百多年。我若再逆天,只怕道門真的會萬劫不復。現在道門已經恢復了元氣,徒留無益,不如離去。”雲翔子眼角一動,“世上沒有絕對只盛不衰的,也沒有絕對的存在。幻靈,去九幽之地吧。”
陰影什麼都沒有,想得卻是你要是走了,我去哪裡都是一樣的。“冥宗還有一點其他的事情。”
人都成爲了陰魂還有什麼其他的事情,“身外之事何必太過於執着。我要出一次遠門,一起走吧。”雲翔子道。
陰影咯咯一笑,“是不是怕我幫那些小傢伙搗亂,你要去哪裡。”雲翔子飛昇之前去的地方無論好不好玩,都不是一件太讓人失望的事情。
“一個據說能夠封禁萬物的地方,從來沒去過,想去看一下,說不定還能遇到一些有趣的東西。”三十多年前的雲翔子游覽了九州南北,連九幽之地和東海龍宮都去看過。還會有別的地方沒有去過麼。“想去南疆十萬大山中看看封印妖鬼一族的鏡像山麼。”陰影問道。
“不是”。雲翔子站起來,邁出一步,人已經到了湖邊的對岸。“去北地古荒。”
駱夜兩人一回到煙霞峰內,聶挽衾被同門師兄弟叫走了。駱夜一人回了自己的廂房,沒進門,就讓一個寬頰青年擋在了門外。“駱師兄,好久不見了。”
站在駱夜面前的是陸青崖同一個師傅的師弟谷野。“谷師弟?”谷野看起來年紀十八九歲,寬大的臉上還有一些青澀的痕跡。相貌很
是無奇,看起來也十分的憨厚誠實。
“是。”谷野點頭說道:“昨天知道師兄回來了,師父本來打算請你過去,誰知道浮雲師伯先請你了。師兄要是有空的話,師父請你過去一談。”陸青崖和谷野的師父是懷鏡,懷鏡的就是就是雲翔子,雲翔子唯一的徒弟。駱夜心想自己在一天之內連續見了師徒兩人,倒也真是緣分。
駱夜自然不會推脫,陸青崖既然在雷澤留了後手,煙霞峰肯定也會有。懷鏡師叔是陸青崖接觸最多的,多少會了解一些事情。谷野在前面帶路,一直低頭走路,無論碰見誰都頷首致禮,只是投來的不屑目光他也看不到。
兩人在走廊之間繞來繞去,向大殿的後院走去,谷野細聲解釋道:“師父在賢師祠面壁,要繞行一下子。”駱夜沒說什麼,以懷鏡的身份地位,就算真出了叛逆,也沒人敢對他如何,況且雲翔子還在後山綠野湖待着,除非是他自己願意去哪裡。谷野怕駱夜走得無聊尷尬,開口說道:“雲翔師祖只收師父一個弟子,師父也只收陸師兄和我,我們一支人丁比較單薄。師父以前對師兄與我素來是關愛有加,雖然我也不相信師兄會叛逆出去,也許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但是終究是叛逆出去了,在多的理由也掩飾不了。”
駱夜一笑,谷野看其實寬厚忠實,想法很是周全細緻。“我自然是知道的,走得人拉不回來,走得過程至少得讓別人知道,陸師兄喜歡藏心事。我們遇見的時候就是這樣,現在還是沒有改變,也許並不是一個好習慣。沒有喜歡矇在鼓裡,他要走得事他自己去做就是了,總不該不讓人知道吧。”
谷野的腰稍微挺直了下,言談之中對那位陸師兄很是欽佩。“陸師兄出事情之後,師父就閉門思過,我也僅僅會是日常去服侍一下。門下對我們疏遠了很多,駱師兄與陸師兄交情深厚,萬事要小心纔是。”駱夜雖然沒說什麼,總覺得他再提醒自己什麼。谷野看起已經遠不止是憨厚忠實那麼簡單,懷鏡師叔的門下都是那麼奇怪的人麼,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師叔反倒生出一點期盼來。
“上午來找師兄的時候,師兄與聶師妹去後山了。聶師妹是浮雲師叔與棲霞師叔的掌上明珠,更是煙霞峰被譽爲有藍玉師伯祖這樣才情的女子。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師兄還是好自爲之。”谷野說話雖然生硬,駱夜也知道他沒有惡意,像他一個與陸青崖之事無干系的人都做得都如此謹慎,提醒一下別人也是情理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