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你能不能別一直強調你那曾經被冰塊凍出血的舌頭啊,你蠢不是你不對,但是你還出來炫耀這就是你不對了啊。
見緣生還有說下去的意思,簡繁趕緊做了個打住的手勢。她心累啊,根本不想開口。
緣生眸光閃閃,就像夜晚月亮在清水池裡盪漾一般澄澈。他往嘴裡塞了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地開口道,“道清道長對小和尚很好,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總是幫小和尚倒忙,小和尚喜歡他,但是不想他靠近啦。”
“就像白衫哥哥一樣。那個大哥哥小和尚也喜歡,但是喜歡也不代表就是完美的。堅持住,你看,大哥哥都離開那麼多天了,幾年總該有了。”他的情緒忽然低落下來,棒棒糖依然含在嘴裡,不肯放開,“那麼多喜歡的人,爲什麼都奇奇怪怪的。”
想起這些好,那些壞,緣生都想哭了。他低下圓溜溜的腦袋,光光的腦袋上浮着九個黑乎乎的戒疤樣子的東西。
“緣生,你嘴裡那個,就是你說的奇奇怪怪的白衫哥哥送給你的。”實在不忍心小和尚這麼不陽光的樣子,簡繁指了指小和尚護得牢牢的棒棒糖,無奈地說。“還有,老和尚,現在不是不準燒戒疤了嘛,這是一種殘害身體的行爲,你怎麼還給緣生弄這個!”
九個啊,燙上去該有多痛啊。
“阿彌陀佛,老衲問心無愧。”了塵看着緣生吃着棒棒糖,他溫和地笑了笑,像一尊笑眯眯的彌勒佛。緣生瞧見師傅看過來,他捂着嘴,微微地彎了彎腰。
老和尚不可能會傷害他唯一的徒弟。簡繁雖然是隻鬼,但是她的陰陽眼還在,只要唸咒打開了就能看遍萬物。她仔細地盯着緣生猛瞧,左看看右看看,從頭看到腳,好像也沒哪裡不一樣。
不對!那張臉。緣生原來的面相泛着一股死氣,孤寂終身恐怕就是最好的結局,然而如今死氣卻忽然散開了,就留着幾縷還在他臉上環繞,其他的都分散在身體裡了。這種天生的死氣是沒辦法用外力祛除的,可現在……
“你的確很盡力啊,老頭兒。”簡繁的話一下子就輕鬆了起來。那些戒疤其實是在欺瞞上天,如此好的弟子,降下的佛音也會多些。緣生五年內肯定有過奇遇,奇遇加上氣運,修改了命途,倒不像最初的那般兇惡了。
緣生忽然蹲了下去,發出感嘆的驚呼,簡繁看了一眼身邊從頭到尾幾乎沒說過一句話的黑着臉一身醋味兒的容難,隨即也蹲了下去。
“緣生,你在幹什麼?”
“堅持住,你看,小螞蟻!”緣生驚奇地叫道,“我在山裡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小的螞蟻!”
這般開心的他將自己嘴裡的棒棒糖拿了出來,猶豫了半分,塞回了嘴裡,又拆開了一根新的,放在了螞蟻的旁邊。很快,那根棒棒糖就爬滿了小小的螞蟻,草莓味一下子變成了可樂或者巧克力味的一樣。
“都給你們,不要急。”小和尚溫柔地說,因爲氣息太喘,直接吹翻了幾隻可憐的螞蟻。“哎,你們怎麼這麼可憐,我護着你們,不要急,慢慢來。”小和尚真的伸手去護住了那棒棒糖的一圈兒。
簡繁一看,好像沒她什麼事兒了,她就站了起來。
雖說自己現在是鬼,但是陽光對她沒有半點影響,她站在陽光底下,暖暖的光線直接穿過她半透明的身體,淡淡的溫熱在她的臉頰上流轉,彷彿整個人就是一個美好的光暈。
“簡小友,東西不收不要緊,這邊走,老衲給你看一件東西。”緣生的世界他們是插不進去了。了塵輕輕地出聲,指了指緣生剛剛待過的小殿。
簡繁看了一眼容難,容難挑眉,點點頭。簡繁就跟着老和尚走了進去。
老和尚對着佛祖道了聲抱歉,一伸手就穿過了佛祖的肚子處,憑空拿出了一個透明的小瓶子。小瓶子裡裝着的是淺黃裡透着猩紅的液體,並不好看。
“黃泉水。”簡繁只認識忘川之水,她可沒有見過黃泉。容難看着那一小瓶子黃泉水,皺着眉眼。黃泉水通俗的解釋就是地下的泉水,可是真正的黃泉水,就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地下泉。
作爲地下至陰之物,也就容難發病的時候會用它泡泡澡,其他地府人員是一律不準碰的。黃泉可以凍結你的全身,甚至是你的靈魂和情感,只要碰上一滴,不完蛋也半死不活。而且,毫無蹤跡可追。
最重要的一點是,這種泉水,當初只設置在了第十八層和第十九層地獄。
容難一指出這是什麼,簡繁就立刻反應了過來,畢竟身爲簡繁的老公及老師,該教的常識容難都填鴨式地給簡繁灌了下去。
“所以你是在告訴我,道清是因爲被黃泉水潑了才變成現在這個模樣麼?”若真的是黃泉水,他有心接近簡繁,她也不會蠻不講理。
“這是道清道友從身上接下來的。放在無憂寺,也只是想借着寺廟的香火淨化了它罷了。如今容施主來了,便物歸原主吧。”
了塵說得也沒錯。道門自幾百年起就開始衰弱,佛門倒是一直長盛不衰,香火鼎盛,把黃泉水這種至陰之物放在佛門清淨地確實是比放在道門要好得多。但是這一切都比不上容難,容難是地君,黃泉水本就是他地府的東西,他來處理絕對省時省力。
“簡小友,緣生該去做功課了,你們請便吧。一會兒晚飯時間,老衲再讓緣生過來喚二位。”了塵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走了,肯定是要裝得人模狗樣去幫那些慕名而來的可憐人了。
“繁繁。”順着容難的指尖看過去,只見那佛祖的座下還擺着那個了塵放下的護身木偶。木偶笑得甜甜的,胖乎乎的臉蛋和手腳就像一節節蓮藕,可愛得讓人想上去捏捏。
道清是真的用了真心的。簡繁看着那個無辜無知的木偶娃娃,又看了看那瓶擺在那裡不曾放回去的黃泉水,她和容難對視一眼,兩人都伸出了手。
容難收下了“別的男人”送給簡繁的木偶娃娃,簡繁則拿起了那瓶黃泉水。她還好奇地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哦,阿難,這酸爽,簡直讓鬼不敢相信!”臭出天際啊!
“堅持住啊,師傅喊你去吃飯啦!”就在簡繁還是被刺激的迷迷糊糊之際,小和尚那光溜溜的大腦袋探了進來,“堅持住,師傅說,吃完了請去京城吧。道清道長說,如果你原諒了他,就去京城救救蕭毀心。”
“哦,對了,師傅還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介意也不要緊,記得帶上我這個拖油瓶。嘻嘻。”他朝着簡繁粲然一笑,把一邊的容難忽略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