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胡黎晶的結局,了塵大師一路上都在轉着佛珠,念着佛經,超度那些亡靈。聽大師的佛經,一路上玩玩鬧鬧,打打小妖,捉捉小鬼,他們很快就在冀州的邊緣了。京都被冀州包圍,保護得密不透風,正好體現了它國家心臟的地位。
“今天就能上山了吧?”簡繁是第一次來,穿過冀州,在小矛山山腳下的小鎮隨意地晃着。
到底是千年傳下來的聖地,有靈脈守護,大陣淨化,空氣清新,和幾十裡之外的京都比,環境簡直是極品,連溫度都適宜了許多。
“非也,非也。”了塵老神在在地搖搖頭,帶頭向前走着,“我們得先在山腳下投宿,一般情況下這三天的小集市都是在山腳下舉辦的。若是先上了山,這集市的三天不就白等了。明天,簡小友,你就可以用你的東西去交換了。”
“大師你呢?會給緣生換棒棒糖嗎?”簡繁調笑道,掏出了一串蜜蠟珠子塞在小和尚手裡,手串刻着佛家經文,帶着金吉之氣,明顯是一副中品的法器,她拍着小和尚的腦袋,“明天姐就不理你了,小和尚,送你副手串,自己看見喜歡的換着玩吧。”
小和尚唸了句阿彌陀佛,看着老和尚點頭,他才笑嘻嘻地把手串放在兜裡,單純地喜悅着,“堅持住,你真是個好人,小和尚喜歡你!”
“小和尚,你喜歡你師傅就夠了,我夫人有我。”容難的神色有些鬱郁不快,那天晚上小繁繁本來就要和他鬆口了,偏偏有那麼些個糟心事,簡繁之後就沒什麼表現了。真是……再不爭取爭取,媳婦兒就要和他離心了!
“夫人,小矛山我十幾年前來過。我們……”說着,他的眼底漸漸浮上了暖光,棱角都柔和了,看來是段不錯的時光,讓簡繁莫名地哼哼了兩聲。
幾個穿着道服、像是有些身份的茅山弟子向着他們這處跑來,越跑越快,生怕他們跑了似的。“小師妹!”那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喊,硬生生打斷了容難難得的討好。
“小師妹你終於回來了,你都失蹤五年了!”
“這五年我們一直在找你。”
“小師妹你還好嗎?”
……
簡繁震驚了,沒想到來一趟小矛山竟然找到組織了!她下意識地就去看容難,結果被容難一個涼涼的冷哼嚇得惴惴不安地轉回了頭。那羣茅山弟子一個勁兒要把簡繁往山上拉。如果簡大小姐不願意,這些茅山弟子也拉不走她。但是,她心底似乎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你去,你去,不管怎麼樣,去了,一切就算有了結局,你想去。
簡繁隨着天上掉下來的師兄們一路上山,半點不停,穿過主殿和一衆大小樓閣,經過練武場,走過一片樹林和大片的迷陣,又乘着師兄的飛劍上了小矛山山脈的最高峰——煉骨峰,據說是掌門人的居所。
“師妹,師傅就在裡面,我們就不打擾你和師傅了。”衆位師兄秒變路人甲乙丙丁,踩着各種法器往山下溜去,在煉骨峰的山間劃出一道彩虹。
簡繁也沒心思看那些寶物的光澤,她盯着面前十步遠並且緊緊關上的木質大門,嘴脣抿得緊緊的,都快沒了血色。心底頭那陣近鄉情怯而又迷茫難受的感覺越發洶涌。
她的喉嚨澀澀的,“阿難!”
無聲迴應她,容難沒有跟上來。
山頂上的風聲有些誇張地吼叫着,小路的兩旁還能看見厚實的雪被,簡繁一個人站在小路上,她忽然覺得更冷了。
“吱呀。”門開了。
“既然來了這裡,就進來吧。”
渾厚的嗓音讓簡繁感到熟悉,心底不自覺地格外溫暖。她告了一聲打擾,邁開步子。
進屋那一秒,簡繁就感覺到這裡應該是和紙醉金迷一樣的地界。眼睛裡透露的信息是,這是一間狹小而破舊的屋子,除了桌椅板凳和牀,什麼也沒有,像是個苦修的地方。而事實上,有些東西,從來都不該用“眼見爲實”來解釋。
簡繁閉上眼睛,她的周身透起一股無形的氣流,氣流四散開來,她的身影猛然消失在原地。依舊是最基本的移行步伐,被她施展起來卻高深莫測,自此,整個房間空氣一蕩,就像從沒有人來過。
此時的簡繁站在了真正的掌門居所——畫心閣裡。不出她所料,低矮的平屋變成了兩層的樓房,客廳裡的每一件東西都簡單卻不凡,最不凡的應該就是坐在主位上一聲不吭、面無表情的先生了。
“你。”見到本人之後,簡繁反倒沒有那麼緊張。她四處望了望,挑了一張不近不遠的椅子不客氣地坐下,既然什麼都沒有想起來,緊張了也沒有用,況且那張面容,即使面無表情,她卻無法生氣。“你,晚輩簡繁見過道清道長。敢問道長,有沒有什麼話要和晚輩說?”
“既然走了,又何必回來,你不該回來。”道清肯定知道些什麼,可是他沒說。
道清的冷,是徹骨的寒,彷彿一切他都不曾在意。容難的冷,裡頭有對簡繁的關懷,和對別人的無情。相比之下,倒是容難,更像人了。
簡繁不由得想念起了阿難,她皺眉同道清對視,眼裡的複雜顯現得極其清楚。“他們說你是我父親,這是真的嗎?我的記憶只有五年,你說的我可不明白。道長,您……”她知道自己確實寂寞,見了道清,難得情怯,只是正常人的好奇心更勝一番,又或者說,見過這樣的道長,簡繁,你到底在期待這什麼?
失憶五年,這個詞讓道清擡起了眼,似乎有一分詫異。他嚴肅而冰寒的眼光掃過簡繁的臉龐,隨即垂下,“確實是別人不像話,不過記憶丟了就算了,貧道不願認你這個女兒。”
什麼和什麼!簡繁心裡狂叫,是你們先主動,到頭來卻甩了我一臉尷尬。她板起臉,乾笑兩聲,脾氣裡的倔強直接化爲了憤怒的言辭。“真是好笑,道長莫不是想多了?我只是被師兄們帶上來的,誰說我願意認你的!”這氣勢,頗有幾分惱羞成怒。“看來,我們不過是沾了父女之名的陌生人。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