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個大人,是不能對這小和尚幹什麼。簡繁的手指收緊,一路咔咔作響,完全沒意識到前邊帶路的小和尚的速度已經非人哉了。
容難跟在他們身後,眼角微微上挑,白玉般的手指在他的白玉酒杯上摩挲。這小子……
沒有多久,簡繁就看見了熟悉的老和尚的禪房,她加快了速度,從小和尚身後眨眼間便躥到了房門口。她的左腳在地上磨了磨,猛地擡起一腳踢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在她的鞋底碰到房門的那0。01秒,房門瞬間打開了,簡繁用力過猛直接撲了進去,幸好她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房門,整個人與地面呈現完美30度角。房間整潔,她也就幸運地沒吃上土。
“堅持住,您不要行那麼大的禮,師傅會緊張的。”小和尚慢悠悠地從簡繁身邊走過,淡定而自信地留下了這一句話。小小矮矮的個子,不要講這樣激烈的話嘛,一個不小心傷到自己就不好了嘛,傷到花花草草就更不對了呀,這不,簡繁就中招了啊。
簡繁一時不慎,氣息紊亂,手上力道一輕,30度角的兩條邊瞬間合攏,她的小臉與小饅頭都與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小和尚,你瞎說什麼,你師傅可是一根老油條了!她心底吶喊,後領處傳來一陣拉扯的感覺,馬後炮的容難終於登場,把趴在地上尷尬着的簡繁提了起來。
“我說小繁繁,你怎麼能讓這兒的地面佔你便宜,你可是有夫之婦。”容難的語氣聽起來神似某種調味料,簡繁看不見他的臉,只聞到了濃郁的“味道”。
“簡施主,容施主,佛門清淨地,紅塵之事請去紅塵之中解決吧。”
這聲音一起,簡繁就像一個被點着了的炸藥桶,她重重地落地,指着屋子裡的屏風就開始潑婦罵街,“老和尚,你沒事和那個小和尚瞎比比什麼吶你,他怎麼老揭我短!還有什麼紅塵之事、紅塵之中,你這就昇天了是吧!你怎麼可以這樣……”
屋裡一片安靜,簡繁一人吧唧吧唧說了一堆,她隨即旋身坐下,那小几上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杯涼水被她一飲而盡,“哈,說完了。”
此刻,簡繁乖寶寶一樣地坐着,和外邊那些並不虔誠的香客沒什麼兩樣。
了塵和容難都是習慣了的樣子,只有小和尚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不明白堅持住怎麼變來變去。
“緣生,你先下去。”尷尬了半晌,了塵終於說話,小和尚行了個禮瞬間就沒了身影,才注意到小和尚的不正常的簡繁這才挑了挑眉,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小友,緣生是老衲去年年後收的孩子,命途多舛,還望一路上小友多多照看。”屏風後頭了塵的身影閃了閃,他慢悠悠地從屏風後漫步出來,鋥光瓦亮的大腦門,一件半舊的袈裟彷彿有了淡淡的光輝,不知是不是追隨他的佛追隨得久了,臉面都和佛陀一般慈悲寬容了。
命途多舛在他們這裡可不算是什麼好詞。最簡單也是命裡帶煞,生活不安,倒黴到底。
佛說,諸法因緣生,我說是因緣;因緣盡故滅,我作如是說。
佛說,因緣而起因緣而滅。
緣生,因緣而生,命運坎坷,天光普照,一代佛陀。那孩子的現在雖然帶着黑暗,卻也是必成大器之人。
“了塵老頭,你這是要託孤啊!”了塵八十歲得道,如今入百後平凡的肉身與強大的靈魂出現了間隙,最多護佑緣生半生,而這後半生,剛纔那句一路照看,嗞嗞,滋味無窮。
簡繁瞪着眼睛,懶蟲的人生能不能別這麼豐富多彩啊!
了塵道了一聲佛號,但笑不語。
“小繁繁知道了,老和尚,只要這小和尚心裡有數,爺稍稍照拂定不是問題。”容難忽然出了聲,臉上的表情像是要被搶走了糖的孩子。就在剛纔,緣生與簡繁之間多了一絲聯繫。既然上天註定,雖然緣生是個雄性,就把小繁繁分給他半根頭髮絲兒好了,他想。
不知是不是簡繁的錯覺,了塵和尚的眼裡閃過了世俗的狂喜。
今年過春節是在2156年的二月一日,一品宴的舉辦時間是2156年一月十日。這年頭科技發達,飛機火車那都不算事兒。可是,簡繁他們偏偏不走尋常路。
用老和尚的話就是,用步履去丈量祖國的疆土,是何等的榮幸!用簡繁的話解釋,就是地府工資太低了,省點兒交通費買符紙。於是從南邊的暖江市到北方京都城外的小矛山的北行步行旅遊團就這麼出發了。
奧,至於另外兩位成員,不出錢也不出力,基本是沒有話語權的。
因爲簡繁去過蘇省,也知道蘇省最近沒什麼陰陽的騷亂,所以探查就免了。她直接捏了三張疾風符,三人一鬼迅速穿過蘇省,進入了東省的範圍。
吉陽縣是東省和蘇省的交界處,背靠秦山山脈這條天然分界線,在秦山的北面有一片大湖,名曰君子湖,與天子湖遙相呼應,並稱天下南北湖。吉陽是龍國古時著名的教育家、思想家鍾陽子的家鄉,時至今日,依舊有濃郁的文化氛圍。
簡繁躺在酒店的牀上,唉聲嘆氣。
“阿難,爲什麼這裡沒有一間客棧?一路的住宿費都夠我來回好幾趟了!”她沒帶現金,只有一張卡,可她就是能強制自己看見自己的卡一天天地變薄。
“外出公幹,公款報銷。”容難頭都沒擡,靠在窗臺上手裡捧着一本書,白色的半袖衫顯得他書生氣十足。可這話一出,立馬多了一圈霸道總裁的光圈。
短短八個字,簡繁就心安理得地睡覺去了。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小呼嚕,紅脣一嘟一嘟的,夢裡應該有什麼好吃的出現了。容難的書悄悄往下挪了一個角度。
“篤篤篤。”
容難的書迅速一扔,書一落地,簡繁的周圍就多了一個守護光圈。
房門自動打開,緣生的光溜溜的腦袋往房間裡頭伸了伸,見沒有什麼潛在“危險”,他就提着一大袋零食一搖一晃地走了進來。
“小和尚,出去。”容難看着門邊滾進來的小光頭,感覺這房間裡的空氣都糟糕了幾分。那一袋子零食裡頭添了多少妖氣啊,小和尚竟然敢往簡繁面前帶!就簡繁這弱身子,沒了保護圈,分分鐘就能被妖氣沾染,這麼可愛的睡顏可就見不到了。
“哎?”緣生一愣。他嘴裡正塞着一顆棒棒糖,粗粗短短的小手指放在鼓鼓囊囊的腮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閃着疑惑。他大概忘記了昨天的事。
昨天下午,緣生小和尚從兜裡掏出了一包辣條,據說是某個施主給他的,什麼時候的事那都不重要。辣條引來了簡繁,於是兩個人分着快樂地啃了。吃了以後的包裝袋被老和尚了塵撿到,老和尚說了句“過期的”,只有容難聽到了。再於是,昨兒個晚上下榻到這家酒店的時候,兩個饞嘴的寶貝“愉快”地“睡”在了衛生間。這也是簡繁爲什麼今天能馬上睡着的原因了。
頂着容難冰冷的目光,小和尚無所畏懼地前行,小短腿邁得飛快,眨眼間就撞上了光圈,飛出去比跑過來還要快上幾分。
“堅持住怎麼可以這麼快就去見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