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屍骨只有一部分被雨水沖刷出一部分來,其他的部位還掩埋在土裡。
雖然只有頭部,但是我已經有九成的把握來確定,這具屍骨恐怕是個女人的遺體。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會埋在院子裡的泥巴下面。
而且根據這個人顱骨的表面特徵,很可能是個二十歲都沒到的姑娘。
當然,這種表面判斷是絕對不科學的,我只是根據自己平時積累的經驗來看。而且,準確率只有百分之七八十,還是要等警方的人過來拿去化驗鑑定,才能徹底的確定死者的年齡以及身份。
至於兩個小屁孩說那種的花,是什麼大煙。
呵呵,即便是大煙,就這點數量也產不了多少。頂多就是拿去飯店當調味料,不可能批量生產。
況且,我也不覺得這些東西會是大煙。
大煙的花期在三月多,眼下才是二月多,就開始的如此嬌豔,花期就有點點對不上號。
高家祖宅雖然是在運城的郊外,人煙也比較稀少。可以他們家今時今日的地位,那是絕對不可能做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情。
這東西多半隻是像而已,就未必真的是。
如果這件事情不是發生在我僱主高天風家裡,我出於職業素養,肯定是第一反應就是打電話報警。
但我現在不得不想一下高天風的處境,這個白骨森森的東西,可是從他家的花園裡被衝出來的。花園裡中的花,還跟大煙地裡的花長得差不多,一旦報警了是會惹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我在原地躊躇了兩下,就撐着傘帶着那兩個殺馬特小屁孩回去。
回到了房間裡以後,那幾個人都已經醒過來,臉上的表情也都是沒精打采,一副沒睡夠的樣子。
大概是餓了,三個人陸陸續續的,把剩飯剩菜送去廚房的微波爐裡熱。
我進去的時候,白道兒還好奇的看了我一眼,問道:“蘇芒,你怎麼跟着我的徒弟在一起?他們倆貪玩,你跟他們倆在一塊非被煩死不可。”
我看到白道兒那副模樣,不知道爲什麼總能想到他那倆徒弟罵他老傻逼的嘴臉。
“你徒弟在花園裡發現了東西,讓我去看。”我和那個白道說着話,天空突然一道電光閃過,耳邊便是隆隆的轟鳴聲。
打雷了,我看着外頭逐漸變黑的天色,突然有種奇怪的預感。
預感這次的雨會下好幾天,而那個花園裡的屍骨,可能對我們來調查高家祖墳風水有着非常重要的線索。
可是這樣的預感,是沒有任何根據的。
我現在連那副白骨的主人是誰,都不知道。
白道兒可能還想不到花園裡會是什麼嚴重的東西,隨口就問我:“倆死孩子帶你去看什麼了?還讓你雨裡特意跑一趟,蘇芒,你是懷孩子的人,外面潮氣大。而且雨天滑一跤可怎麼好……”
要是我以前,恐怕也得估計這些細枝末節。
可倒黴事兒遇到多了,不僅內心強大了,連伸手也敏捷了。花園裡是挺滑的,可我走在路上,平衡感一直都保持的挺好的。
“一副死人骨頭,剛……被雨水衝出來的。”我說的挺平靜的,因爲我自己畢竟是這個專業的,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倒是房間裡突然就安靜下來了,氣氛變得詭異莫名。
突然,“碰”一聲高天風手裡的那盤子魚,被他錯手就打爛在地。那魚頭直接從盤子裡滑出去好遠,滑到了我的腳邊上。
那魚被人煮了以後,還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死死的就盯着我。
我長舒了一口氣,然後低頭開始清理地上的陶瓷碎片,說:“我剛纔做了鑑定,從頭骨上來判斷應該是二十歲以內的女孩,不過只看頭骨輪廓並不準確。我想這裡是高先生的祖宅,事關重大,還是來詢問一下高先生,在確定要不要報警。”
清理完地上打翻的碎片,和那具摔得粉碎的魚的屍體。
我單手撐着自己後腰緩慢的直起身站起來,張靈川看我肚子慢慢的變大,行動做事變得十分不便,還上來扶了我一把。
他扶我起來之後,順便還建議了一下,“我們先一起過去看看吧。”
大家一人撐着一把傘,黑壓壓一片就出去了。
畢竟是來給人看祖墳的,從江城出來就開始下雨,所以大家都自覺地帶黑傘。沒有人會說下雨天去看祖墳,還帶個花傘招搖過去。
到了那片花開燦爛的園子,高天風站在那具白骨前面,都傻眼了。
那白骨看到了其實跟沒看到真的差不多,它只有三分之二的頭骨被雨水沖刷出來。骷髏頭上沒有一點肉末了,看起來在地裡頭埋的有些年頭了。
雨水打在白骨上面,勾勒出一條薄薄的水霧一般的線條。
這線條看着就讓人覺得心頭髮冷,雨中的能見度又很低,只覺得花園裡四周的景物都是模糊的,根本看不到遠一些的東西。
那倆腦袋上毛帶顏色的小屁孩,在高天風這樣的官二代面前,那可就老實多了。他們也不敢多說話,打着雨傘就在旁邊看。
看到屍體以後白道兒和張靈川同時都是倒抽了一口涼氣兒,張靈川更是將手觸摸在白骨之上,他的眉頭緊緊的蹙着,低聲的咕噥出來,“還真是個妹子,蘇芒你們學法醫的都這麼厲害嗎?”
我不知道張靈川用什麼方法去判斷的,但是陰陽代理人所做的事情多半是和死者有聯繫的,他掌握通過屍骨辨別一些事情的技能也是正常的。
我剛想回答張靈川,就聽那個白道兒問高天風:“高先生,這屍骨……埋在這兒,您一點都不知道?那到底能不能報警……”
“報警吧,我也不知道這個屍體到底是怎麼回事。”高天風站在那具遺骸面前,整張臉都是蒼白的。
我不知道他是嚇得,還是想到了和這副屍骨有關的線索。
我偷偷的觀察着高天風的表情,拿出手機就報了警,說了案發地點以後。警方那邊一開始答應要過來,過了一會兒居然回撥給我。
“不好意思,你們那個地方,我們不能過去。你們儘量保持現場的完好,不要破壞現場,謝謝您的配合。”電話那頭的聲音充滿了歉意。
我聽到這麼官方的回答,有些茫然。
停頓了一下,才嚴肅的問道:“爲什麼不能來呢?”
“很抱歉,暴雨導致了山體滑坡。從你們那個地方出發的盤山公路上,有一處路段被滑坡所阻擋。那段路的路段正在緊急疏通,只要能通車,我們這邊就會派人過去。”那聲音甜美而又冷靜。
這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我就跟在雨中站着,兜頭淋了個半死。
老天爺還嫌我不夠,頭上還能砸下一盆子冰雹。
我的語氣突然就着急了,“路被堵了,那住在這裡的人,不就是出不去了?如果一直下雨的話,那我們這些人的補給怎麼辦?”
“這個……這個如果遇到重大災害,是可以啓動直升機救援的。”她那裡的信號突然就變差了,傳出了幾聲電流音。
然後,就是那個女人也變得焦急的喊着,“喂……喂……”
而我跟她說的話,一句話她都已經聽不見了。
我的電話是開了公放的,所有人都能聽到電話那頭所給的答覆。我感覺高天風的心情糟透了,他揉着頭髮,把他那一頭帥氣的頭髮揉的亂糟糟的。
白道兒也失魂落魄的在飯桌邊上坐下,他默默的已經開始點菸。
“師父,剛纔那一記雷,肯定是把信號塔劈了。”他那倆徒弟遇到這麼倒黴鬱悶的時候,還是能保持興奮愉快的心態。
似乎這次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場愉快的冒險經歷。
另一個徒弟說,“如果沒信號的話,我們就和外界隔絕了。”
“這話用你們說,給我把飯菜都熱了。”白道兒終於發威了,把他倆徒弟都訓了一頓。倆小屁孩被喊去熱剩飯剩菜,還是十分激動的樣子。
山體滑坡之下,去山上看墳的事情,可能也要取消了。
那必須等天氣晴好的時候,返回山上去看。
而且如果出現滑坡,還不知道山道上會是什麼情況,到時候還有沒有路上去,都是一個未知數。
我也很怕,高家的墳在這次暴雨中,出現什麼變故。
大雨一直接連下了有三天,我們住在高家祖宅裡一直都很和諧,沒有出現什麼鬼敲門的可怕事件。
可到了第三天,傍晚時分大雨滂沱。
外頭是那種絕對黑暗的天色,這時候,突然就有人敲門了。
那敲門的人的聲音就跟鋸木頭的聲音一樣,“天風,天風啊!開開開門。漏水了啦,我沒房子住了……”
門口是個老頭兒的聲音,我們幾個人還在吃飯。
聽到這個聲音,全都安靜下來。
外頭雨聲淅瀝,偶爾還有遠處傳來的那種不是很大聲的雷鳴聲。
“風兒啊,你們是不是打算不管我了?讓我進去避避雨吧……”那老頭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喊着高天風,想高天風開門,讓他進入陽宅。
倏地,在這間祖宅裡,猛然間又響起鋼琴演奏的聲音。
那樂聲如同悅動的精靈一般,悠揚而又動聽。
我第一個從飯桌旁站起來,問道:“聽到鋼琴的聲音了嗎?咱們來之前的那天晚上,我在高家別墅聽到的就是這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