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二十分到的洞仙溝。
下車之後,一個少數民族打扮的小姑娘跑了過來,熱情的遞給白輕一張彩印的宣傳紙。不僅給她,還給其他下車的人每人都發了一張。
白輕一看那張彩頁上面有許多風景照片,有一張叫做雙峰映月的最爲引人眼球。她想這肯定是本地接待散客的旅行社在拉生意,匆匆瞥了一眼就放到了包裡。
他們剛一走出車站,就有好幾個開着小面的車的司機簇擁過來攬生意:“住旅館嗎?五月旅館,離這裡最近,坐我的車不用五分鐘就到了,一人50。”
不到五分鐘就到了,還一人要五十,這簡直就是搶錢啊。
白輕還沒來得及拒絕,就有另外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拉住了她,“捷安旅館,那裡價錢公道,服務又好!一人60!”
搶生意的蜂擁而上,他們都是兩手張開護着自己盯上的客人,一邊說一邊跟着走,就好像是爲偶像開道的保鏢。
她以前不曾見過這陣仗,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輕輕,過來,這邊!”姬凌雲伸出長長的手臂,修長的手握住她的,將她從那夥人的包圍圈中給拽到了身邊。
他立在車站的玻璃門旁邊,頎長的身體挺的筆直,雪白的T恤光潔到耀眼,髮絲如墨一絲不亂,俊顏如玉,整個人清爽的就像是剛從山泉水中走出來的一樣。
同樣都是外地人,可那些拉客的面的車司機卻不敢圍到他身邊,因爲誰都無法忽視他那一雙幽邃眼眸裡,如同冰山折射出的冷厲鋒芒。
看來都是一些欺軟怕硬的傢伙。
“我不是說過,讓你一直都跟在我身邊的嗎?”姬凌雲微微彎下腰,擡起胳膊將冰涼的手指插入她濃密的髮絲中,像是梳子一般,一下一下的梳理着。而後,又將她起了褶皺的衣服給理平整了。
看見他眼神裡忽然流露出的寵溺與憐惜,白輕只覺得心口好似被塞上了一團棉花。她知道這片刻的溫柔並不屬於自己,那一瞬間,他的眼神明顯是在透過她看向了遙遠的過去。
至始至終,只有記憶裡的那個人,才配得到他全部的愛!
忽然生出一種衝動,她想要抱緊他,什麼話也不說,只是抱着他。但是,她的胳膊此刻就好像有千斤重一樣,完全擡不起來,兩隻手在身側緊緊握成了拳頭。
她很想要問他以前的事情,但卻明白他對自己來說,是一個極爲虛幻的存在。這一刻還在眼前,下一秒說不定就回到那個無法涉足的世界中去了。她應該珍惜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斤斤計較上。
她不是那種愛鑽牛角尖的人,不會給自己找不愉快。
“阿雲,剛纔在車上我一直都沒有問,那個少婦到底是什麼人?”她稍稍調整了一下心情,將注意力從揪心的事情上頭轉移,“我看見她手腕上戴着一個非常奇怪的銀手鐲。一圈一圈的,很細很細,上面有很多鈴鐺。”
她覺得那個銀手鐲應該與少婦的身份有關係,不然也用不着藏那麼緊。
“她是不是蠱女?”
“那個女人是巫母,也是蠱女。”
“巫母?”
“就是銀巫之母。”
白輕細細咀嚼這個稱呼的意味,“你是說,她懷裡抱着的小男孩,是,是銀巫?”姬凌雲說過,那個孩子不一般!但卻沒想到,竟然會是傳說中的銀巫。
姬凌雲點了點頭,“那個孩子的確是銀巫,不過你不要以爲那個女人就是他的母親。巫母,是指負責照顧銀巫的女性,相當於保姆,一般是家族裡的未婚女子。”
“你的意思是說,在銀巫未滿十五週歲以前,都必須要保持單身嗎?”白輕是個非常惋惜的表情,那個女子看起來
二十三四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大好年紀。按照這種算法,那豈不是要等到小四十才能夠嫁人。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那也太悲催了。
“也並不是非要這樣!”說到這裡的時候,姬凌雲的眼神有些閃爍,是個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是,他很快就恢復了一貫冷淡的表情,快的讓白輕以爲剛纔的只是自己的錯覺。
“她手上的手鐲叫做九銀環,是巫母的象徵,平時是不能夠輕易示人的。九銀環由九十九圈細銀絲組成,掛在銀絲上面的那些東西並不是鈴鐺,而是一種叫做‘彩’的容器,裡面裝着各種各樣的蠱。”
“蠱?”白輕很是難以置信,怎麼又扯上蠱了?
“巫母,必須是用蠱高手。蠱術的最高級別是九十九彩,那個女人已經達到了九十彩,不僅算是後輩蠱女中出類拔萃的,就是在整個南韶也是屈指可數的人物。”
白輕一想到那個叫做露露的圓臉女生,叫的聲嘶力竭的樣子,不禁毛骨悚然。果真被她猜中了,那個少婦是蠱女,露露果然是中了蠱毒,不免就很替她擔心。
“那個中了蠱毒的女生,她要不要緊?”
姬凌雲冷漠的說,“銀巫雖然是孩子,但生來就與一般的孩童不一樣,只有受到驚擾時,纔會很難哭鬧。那個女生驚擾了銀巫,對南韶人來說,相當於衝撞了神靈,是一樁大罪。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白輕只覺得心驚肉跳,剛纔她竟然親眼目睹了一樁殺人案,“那她是非死不可嗎?”
姬凌雲反問了一句,“你是不是覺得她罪不至死?”
白輕點了點頭。
“死不死,在她自己,別人幫不了。”
白輕不是很懂這句話的意思,她一向認爲有病治病,撞鬼請神,跟受害者自家有什麼關係。不過,像姬凌雲這樣活了這麼長時間的人,說出口的話難免會帶有一定的哲理。不久之後,當她真正理解了這句話,那時候才知道姬凌雲並非在打哈哈。
他們沒有住面的司機極力推薦的什麼五月旅館,捷安旅館之類的地方。他們跟着一起下車的一夥帶着戶外裝置的人拼車,每人花了10元錢,進入了洞仙溝的腹地,住進了一座開在山溝裡的清貧旅館。
聽說這家旅館的價錢最爲便宜,而且是在山裡,隨時都可以進山探險,非常方便。不過這個小旅館並不出名,只有那些經常來此地旅遊的人才知道。
這是一座用竹子搭建的兩層小樓,佔地面積不是很大。樓梯開在裡面,乍然看去有點像八十年代的那種簡易的職工宿舍樓。竹條鋪成的牆壁上隨處可見毛筆寫的隸書“靜”字,估計是用來提醒客人要保持安靜。
走進去之後,白輕發現走廊兩側密密麻麻的都是客房。從門的大小來看,清一色的2米高,1米寬。從外面來看,是個逼仄的感覺,不知道里面是個什麼樣子。估計也就只夠放一張牀,一張桌子,住在這裡也就是找個睡覺的地方而已。
樓下大廳的旁邊有一個小型的餐廳,衛生間與浴室在每層樓的最西邊,是共用的。
白輕與姬凌雲兩個人住一間房,住在這裡不用身份證,只要交五百塊錢押金就可以了。白輕不禁想起來,去雲陽那一次住賓館時,姬凌雲用的那個身份證,隨口就問了一句。
姬凌雲漫不經心的回答,“不過是障眼法罷了。”
這正跟她想的一樣,她也以爲那是障眼法。問這件事情不過就是爲了滿足一下好奇心,問過也就算了,她並沒有急於過多的注意。
清貧旅館的生意非常好,輪到他們的時候已經只剩下了一個房間了。排在他們後面的那些人,在服務員的道歉聲中,揹着大包小包,垂頭喪氣的離開了。
他們的房間在二樓,216號,
處在中間的位置。進了門之後,白輕就將包包給扔到了桌子上,一屁股坐到牀上去。
終於可以坐下來歇歇了。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都沒睡覺,再加上大巴車上那一幕驚魂。她整個人快要散架了,一點精神都沒有,只想找個地方睡上三天三夜。
但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一刻都不得閒。
姬凌雲跟在她的身後,關上了門,將行李包放下來,慢慢走到她的旁邊。好聞的梅花幽香瞬間充斥鼻端,她深深吸了口氣,下意識的往旁邊讓了讓。
這牀也是竹子做的,只要稍微動上一動就嘎吱嘎吱的響,這聲音怪讓人浮想聯翩的。旅館的隔音效果很不好,不僅她的牀在響,隔壁的也聽的清清楚楚。她想若是孤身男女晚上做點什麼的話,估計整座樓的人都不要睡了。
姬凌雲坐到了她的身邊,清雅悅耳的聲音問她,“你臉紅什麼?”
一開始她就有一點點臉紅,聽了他的話,臉上就跟下了火一樣的燙。這個男人脣角驀然勾起的一縷邪肆的笑意,說明了自家的齷齪心思已經被他給明察秋毫了。
她低着頭,不敢看向他。
此情此景,面對如此天人之姿的男朋友,實在讓人把持不住。
男人忽然湊近了她,大手籠住她不堪一握的腰身,炙熱的眼神流連在她脖子以下的部位,貼耳輕語,“我們可以不用牀。”
的確,每一次都是靈魂出竅與他在一起,自然是用不着牀。不過這讓她覺得很不滿足,不光是靈魂,她還想要讓自己的身體也接納他,完完全全的與他融合在一起。
“輕輕,我很想你。”他伸出長長的手臂將她攬進懷裡,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她的一顆心頓時如同小鹿亂撞,跳的忘乎所以,簡直無法思考。不過,他抱了她很長時間,卻並沒有發生讓她隱隱期待,以爲順理成章的事情。
白輕調出獵魂鈴,閉上眼睛用心去感受老爸所在的位置。在一個非常陌生的地方,她只看見老爸的一個背影。他孤零零的一個人走在一條兩旁什麼都沒有的鉛灰色的小路上,在他的正前方,是一片漆黑濃郁的霧氣,很像火山噴發時冒出的濃煙。
老爸一頭鑽進了霧氣中,很快整個人都被淹沒了。在那團濃霧上方,掛着一輪清晰圓月,皎潔明亮的光芒卻照不亮下方的黑暗。
她急的滿頭大汗,竟然看不見了!
老爸,老爸!她大聲喊叫着,卻沒有人應她。慢慢的,她的四周圍像是舞臺噴霧一樣的衝過來一大團霧氣,將她整個人給籠起來了。她頓時覺得呼吸困難,好像陷入了噩夢中一樣!即使如此,她卻還是能夠看見那輪高懸在天幕上的明月。
“輕輕!你怎麼了!”姬凌雲急切焦灼的聲音,像是衝破重重霧靄的一束陽光,將她從黑暗的深淵之中給拉了出來。
她一把抱住他,哭着說,“阿雲,獵魂鈴是不是失靈了,我看不見爸爸了!”
姬凌雲連忙安慰她,柔聲說,“你不要急,剛纔到底看見了什麼?全都告訴我,一個細節都不要遺漏。”
她就將剛纔使用獵魂鈴看見的情景告訴了姬凌雲,姬凌雲緊皺了山峰一樣青黛的眉,顯然是在努力思考着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樓上樓下的忽然響起一陣轟隆轟隆的腳步聲,好似所有房間裡的人都推門跑出來一樣。白輕捂着胸口,心驚膽寒的看向門口。
“我去看看!”姬凌雲快速的走到門邊,拉開門,又一把拽了個人進來,然後關上房門。整個動作乾淨利落,一氣呵成,幾乎就是三兩秒鐘的時間。
被拽進來的是個年輕的男子,姬凌雲以審問的語氣,冷冷的問他,“外面發生什麼事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