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輕感覺不對,正要上前將兩人拉到一邊去,姬凌雲卻伸手拽住了她,薄脣淡淡吐出兩個字,“別動!”
他身形晃動,越過白輕走到那兩人面前,伸出手,語聲如同淬了寒冰,“給我!”
白輕站在他背後看的很清楚,他伸出去的是左手,而右手與剛纔一樣背在身後,將地上源源不斷的暗影吸附至掌心,握緊了拳頭。
這樣再看,姬凌雲身下的影子就沒有了。
果然,她剛纔的猜想是對的。
夏夢本來手裡拿着手機,在姬凌雲突然很是懼怕的後退了兩步,將手機給了身旁的王姍羽,“你給他吧。”
王姍羽全身都在顫抖,沒有接住手機。那手機在白輕眼前就像是電影慢鏡頭那樣晃晃悠悠的往下落,在即將摔到地面上的時候陡然頓住慢慢落到了地上。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白輕卻無暇顧及,她看見姬凌雲擡手對準了王姍羽與夏夢,無邊無際的黑色煙霧噴涌而出,頃刻之間就將兩個人包裹起來。
她嚇壞了,說出口的話都有些結巴,“她們是沒有惡意的,你,你不能傷害她們!”
姬凌雲沒有回頭,面無表情的說,“你怎麼就知道她們沒有惡意?”
“她們都是我的同學……”
她還要再說什麼,卻被姬凌雲打斷,命令的語氣,“女人,閉嘴!接電話!”
電話就落在她與姬凌雲之間的地面上,在目前這樣壓抑燥悶的氛圍下,本來還算悅耳的旋律變的異常刺耳。
姬凌雲的命令絕對不容人違抗,但違反原則的事情白輕不會做,絕對不能傷害無辜,即使他強大無邊,毀掉人類就如同碾死一隻螞蟻那樣容易,她也還是沒有猶豫就跑了過去。
可剛剛邁步,她就停下來了,她看見隱隱約約有兩道黑影在夏夢與王姍羽體內糾纏掙扎,似乎很不甘心離開她們的身體,在發出“吱嘎,吱嘎”的垂死掙扎的聲音。但是在姬凌雲強大的力量面前不得不屈服,像剛纔被他收服的暗影一樣,那兩道影子終於沒有逃過,漸漸的人形消散融入到黑氣中,被他吸入掌心。
兩道黑影離開之後,夏夢與王姍羽的身體好像是陡然間就脫了力道倒在了地上。
她知道是自己誤會了姬凌雲,估計夏夢與王姍羽是被某種鬼物控制住了,他並不是想要傷害她們兩個,而是在驅鬼。
道歉的話剛要說出口,突然見到姬凌雲蹲下身體,手掌放在兩個人的天靈蓋上,掌心有淡淡的藍色光影流溢而出。
她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姬凌雲,你在做什麼?”
“消除記憶!”
她放下心,走到他身邊,隨口問了一句,“剛纔她們雖然是被東西控制了,也還會有記憶嗎?”
“嗯。”
“剛纔那個東西對她們的身體有什麼影響嗎?”
“普通人類被邪靈附體,一般都會大病一場,不過你放心,驅逐的及時,不會危及生命。”
白輕的手搭上他的胳膊,輕聲說,“謝謝,還有,對不起。”
謝他救了夏夢與王姍羽,對冤枉了他表示歉意。
姬凌雲沒有迴應,他的臉仍舊是緊繃着沒有一絲表情,只是清麗的眉目卻被燈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她的目光有些癡迷,這剎那的溫柔像是一縷三月的風暖進了骨子裡。
估計是覺察到她的注視,姬凌雲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倉促的低下頭,她去撿地上的手機。
一隻骨節分明,瑩白如玉的手覆在她的手上,男人的聲音似乎化入了燈色中,帶有一抹柔,“誰的電話?”
沒想到他會這樣做,白輕的手一抖,差些將手機丟到了地上。
“我,我看
看。”她顫抖着手打開未接來電。
一連串的老爸與李旭。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她即刻按了返回鍵,指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兩個同學,“她們兩個應該去醫院,我,我現在撥打120。”
她的手機本來就沒剩下多少電,又被無數個未接來電騷擾了那麼長時間,打過120之後就自動關機了。
一回頭,整個人被高大的黑影的攏住,姬凌雲悄無聲息的貼在她身旁。鼻翼裡飄入幽冷的淡淡香氣,她有些囧,下意識的就要退開,手卻被姬凌雲緊緊攥住。
“輕輕,你怕我?”
此前姬凌雲稱呼她,都是女人,女人的,這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還是極爲親暱的叫法。那一瞬間,她只感覺到一陣酥麻的電流順着那冰冷的手上傳,直達到左胸跳動的位置。
溫柔的感覺立刻蕩然無存,他說着冷酷無情的話,“從此以後,你可以怕我,可以討厭我,甚至是恨我,但不準避開我!”
她的確是有些怕他,但一點都不討厭他,更不可能恨他。
他爲什麼要這麼說呢?
空氣裡若有若無的飄過一縷甜膩的香味,就像是那種桶裝的爆米花的氣味。姬凌雲攬住她的腰,銳利的眼神如同冰箭一樣直直的射了出去。
白輕覺得奇怪,學校附近就有這樣的攤點,這個味道並沒有不對的地方,姬凌雲爲什麼會透射出這種劍拔弩張的氣勢來呢?
“一、二、三……”
在他們周圍忽然傳出數數的聲音,一直數到十,然後再重新從一開始數。先是一個稚嫩的孩童在數,在這幽靜的夜空中那聲音聽起來非常清晰,同時又嬌媚甜糯的非常詭異。
慢慢的數數的人越變越多,也聽的越來越不清楚,到後來就好像千萬人一起唸咒一樣,讓人頭皮發麻。
與此同時,四周的虛空裡慢慢的浮起來密密麻麻的小黑點,先是離的遠遠的一片,而後範圍逐漸逐漸的向着他們這邊擴大。隨着越來越近,那些小黑點也越來越清晰,那甜膩的味道也越濃重,就像是洗桑拿時候的熱氣一樣將人包裹的簡直透不過氣來。
她看清楚了,那些小黑點竟然真的是爆米花。只見廣闊的天幕下,無數的爆米花懸浮在空氣裡,將他們重重包圍起來。
白輕不是很喜歡吃甜食,但她一向喜歡帶有香氣的食物,比如說爆米花。雖然晚飯沒吃,但她的肚子本來不是很餓,這會兒聞見這陣陣爆米花的氣味,整個人都被沉浸在奶油的甜香中,不禁被勾起了食慾。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抓靠的最近的一顆爆米花。
眼看着就要碰到了,忽然一道細細的藍光射過來,擴散成一圈漣漪形狀的光波,靠近她周圍的爆米花就像是遭遇了明火的紙片一般迅速的燃燒,而後變成灰燼散落。
“那些不能吃!”姬凌雲凌厲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如果你還想作爲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不要隨隨便便吃那些來歷不明的東西!”
其實她心裡也知道那些是不能吃的,但是剛纔不知道怎麼的鬼使神差的就伸出手去了。
“媽咪,你看,這邊還有爆米花!”近旁響起一個稚嫩的興高采烈的叫嚷聲。
路邊走過來一個少婦,手裡牽着一個穿着連衣裙的小女孩。那孩子兩眼放光的看着飛在空中的爆米花,她的手裡還拿着一顆,紅潤潤的小嘴巴里正在咀嚼着什麼。
她掙脫開少婦的手,一路上蹦蹦跳跳的,伸着小手去夠空中的爆米花,夠到一顆就往小嘴巴里塞,那動作快的就好像是多少天都沒有吃過東西一樣。
那少婦不僅不管自己的孩子,而且還跟着孩子一起,一邊跳起雙腳一邊伸手去夠爆米花,塞到嘴巴里面,吃的津津有味。
虛空裡“一、二、三…
…”的唸咒聲音驟然變大,幾乎震耳欲聾。
白輕忍不住捂上了耳朵,而那少婦與小女孩卻是渾然不覺,仍舊在歡快的吃着爆米花。
“媽咪,媽咪!”吃了十顆爆米花的小女孩身體忽然像是氫氣球一樣飄起來,她驚恐的向着下面的少婦求助。
少婦似乎是傻了一般的呆站着,等她回過神來,小女孩已經飄過了她的頭頂,再伸手去已經夠不到了。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也伸手去拿周圍的爆米花,可是她吃了很多很多,卻並沒有像小女孩一樣飛起來。她癱坐在地上,絕望的看着自己飄上天的女兒。
隨着身體飄的越來越高,小女孩就像是一個被人吹着的氣球一樣越來越圓,而後就在少婦的視野範圍內“啪”的一聲爆炸了。
少婦受不了這個打擊,爆發出一身淒厲的尖叫,昏死過去。
“一、二、三……”虛空裡漸漸的響起很多這樣數數的聲音,就好像是很多人同時在念咒一樣。
與此同時,白輕看見馬路上站着很多很多帶着孩子的少婦。她們的孩子都在歡快的吃着爆米花,然後一個又一個孩子像是氣球一樣飛上了天,剛纔那悲劇的一幕一遍又一遍的上演着。
白輕的內心感到一陣很強烈的悲傷,突然就想起小時候媽媽送她去幼兒園的情景。念頭一起,她真就回到了小時候。身上穿着一件娃娃衫,梳着兩個細細的小辮子,嘴巴里唱着媽媽教給她的兒歌。
“小白兔,白又白,兩隻耳朵豎起來……”
媽媽的手很溫暖,她牽着媽媽的手,走在他們家樓下的那條水泥路面上。那條路長長的看不到盡頭,她不知道要走到哪裡去,但跟着媽媽身邊,什麼事情都不用操心,什麼也都不用想,只管往前走。
“不要看!不要想!不要被迷惑了心智!”忽然一雙冰涼的大手蓋在了她的眼睛上,她什麼都看不見了。緊接着好像有人將她的手從媽媽的手裡拽出來。
她不肯離開媽媽,大哭大喊大鬧,可那個人根本就是鐵石心腸,一點都不考慮她的感受,硬生生的將她與媽媽分開了。
她氣極了,胸膛劇烈的起伏着,一把抓住那個阻撓她的手張開口狠狠就咬了下去。那個人一動不動任憑她咬,等到血腥味瀰漫了滿口,她清醒過來了。
下口的地方正是姬凌雲的手腕,也不知道她剛纔咬的到底有多重,他的手腕上全都是血,順着手背流下去,滴落。
“你,你,怎麼是你?”
姬凌雲冷笑,“不是我,還能是誰?”
“對,對不起。”姬凌雲那嘩嘩流血的傷口讓人不忍直視,她想要給他包紮一下,可惜現在人已經沒有用手帕的習慣了,在身上摸出了一包面巾紙。
“疼不疼?”手忙腳亂的拆開面巾紙按在他的能夠見到森森白骨的傷口上,她真有些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做出來的事情。
“姬凌雲,你傷這麼重,我們找個醫院去看一下吧。”說不定還要打個破抗。
“醫院?”姬凌雲好像是聽到了什麼奇怪的事情一樣,語氣很怪異。
白輕突然醒悟,他是鬼,就算受傷,怎麼可能需要去醫院?可既然他是鬼,爲什麼會被自己傷到呢?
“那,你不去醫院,這樣的傷口應該怎樣處理?”眼看着那個傷口的血沒有止住,一包面巾紙都已經被浸透了。她有些着急,即使是鬼,這樣血流如注也不是辦法。
“咯咯咯……”霧氣深重的晚風裡傳過來一陣笑聲。那笑聲很怪,前半段是銀鈴般的嬌媚如女子,後半段則是粗噶嘶啞的如同一個上了年紀的男子。
“想不到鬼類中還有這麼帥的,真是千年難遇啊!怪不得血的味道這麼好聞!”
白輕擡起頭,一片觸目驚心的紅撞入眼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