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只是一小堆沙土!除了顏色是灰濛濛的之外,真像是建築工地上的隨意鋪陳在地的沙。她感到詫異,那房子所用的材料不僅僅是沙土,還有那些磚瓦與木料呢?怎麼都不見了?而且就算是都變成沙,也不該就是這麼一點。
心裡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那就是在他們的修補術之下,整個房子全都消融了,消融不了的部分就變成了沙留下來。剛纔他們並不是站在房子裡,而是站在了一個正在迅速風化的沙雕的內部。怪不得姬凌雲讓她趕緊出去,他早就知道了房子會倒塌。
可這麼一想,她就更加的糊塗了。以姬凌雲的實力當時就離開不是更省事麼,爲什麼還要浪費功力使用修補術呢?
“修補術也叫作流沙術,維持的時間並不長久,只能夠用來救急逃生。當然,功力不一樣維持的時間也不一樣,沙化與沙化之後風化的程度都不一樣。”姬凌雲彷彿沒有看到她,自顧自的說着,高深莫測的眸子裡只留下一片漆黑的背景中的一小堆沙子。
而後,沒有任何預兆的忽然就看向她,“你,記住了嗎?”
她點了點頭,“記住了。”心裡覺得這個調調有些怪異,感覺他這好像是在手把手的教她怎樣使用修補術。可既然是在教她,那又爲什麼要將自己的功力送給她呢,而且也不知道送了她多少。說不上爲什麼,心裡面有些惴惴難安。
“那阿雲,以我現在的功力能夠做到哪一步呢?”
他指了指那堆沙,“就是那種程度。”
“什麼?”她充其量就是一個菜鳥級別的陰陽使者,竟然能夠將房子整成一小堆沙。
“但那種程度的一個月只能夠使用三次!”
“那如果用的多了會怎樣?”
“看見剛纔那個房子了嗎?表面上看起來完好無損,實際上內裡的虧空已經到了極致。人也是一樣,會在自己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的情況下,血肉崩裂而死。”
血肉崩裂,人像是沙子一樣崩塌,她突然想到與姬凌雲成婚那晚,在鏡子裡看見的那個周而復始的血肉崩壞而後又復原的男子。剛看見的時候或許是驚恐佔據了上分,或許是因爲崩裂的速度太快根本就看不清楚那人是誰。但事後想想,那個男人只能夠是姬凌雲。
可他爲什麼在新婚之夜,會是那個樣子?
黑漆漆的夜空中像是螢火蟲一樣的飛過來兩團藍幽幽的鬼火,停駐在姬凌雲的面前,像是頑皮的孩子一樣上下跳躍。
他臉上的表情裡似有一絲寵溺,輕輕擡手一揮,兩團鬼火合成了一個。裡面現出一張女人的臉,朝着他綻放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下一秒在他的面前落下密密麻麻看不出來具體形狀的黑影。那些黑影匍匐在地,看樣子是在朝着他行跪拜之禮。黑影的數量龐大,黑壓壓的一大片,看不到盡頭。隨着它們的到來四周圍一下子鴉雀無聲,死寂死寂的。
“薰衣,你這是在做什麼?”姬凌雲語氣裡有一絲薄怒,眼神像是出鞘的千年玄鐵一樣陰寒森嚴,跪在前排的幾個黑影扛不住這股
威壓,身體在劇烈的顫抖。
“大人,”薰衣的聲音從衆多的黑影之中傳來,由遠及近很快就到了姬凌雲與表情的面前前,那一抹耀眼的白在黑漆漆的滿地黑影之中顯得非常刺眼。
她恭敬的跪在了地上,頭略微低垂,“大人,懇請大人收回成命,立即回去!”
“薰衣,你跟在我身邊那麼久,我一直都以爲你很瞭解我!”
姬凌雲這句冷淡如水的話一出口,有兩個女人的心在忍不住顫抖。一個是白輕,另一個就是薰衣。前者是因爲自己的猜想果然沒有錯,姬凌雲與薰衣的關係不一般。而後者則是非常瞭解自己的主子,知道他這樣淡漠的對自己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的身體剎那間抖的像是一片風雨之中的樹葉,勉強控制住了懼怕的情緒,不卑不亢的說,“大人,這是屬下的職責!爲了您的安全,請您回去!”
“不可能!”姬凌雲摟住了白輕,就要轉身離開。
“大人!”薰衣有些急了,但攝於姬凌雲的威儀卻不敢站起來,“您真的不必親自過去,連理與比翼馬上就會趕來,她們會陪同夫人!”她又轉向白輕,“請夫人勸說大人回去!”
白輕被他們這些人搞的有些雲裡霧裡的,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不必!那點程度的,我還不會放在眼裡!”姬凌雲兩手結印,彈出來兩團紅色的火焰,反手一抓,兩團合爲一個,裡頭現出了一個骷髏頭來,一口就將自己面前的那張藍盈盈的笑臉給吞噬掉了。
也就是在瞬間,他面前跪着的無數黑影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個薰還畢恭畢敬的跪在那裡。
“你怎麼還不走?”姬凌雲冷聲質問。
“陳家寨之行兇險重重,既然大人一意孤行,屬下執意陪同!”薰衣的聲音冷冰冰的,就好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在說話。
“不要胡鬧!如果不想魂飛魄散的話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待在冥界!”
姬凌雲的語氣已經非常的不客氣,但薰衣並沒有被嚇到,她忽然站了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靠近白輕。
白輕只覺得眼前一花,好似有什麼東西鑽進了脖子裡,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一低頭看見自己脖子上掛着的那顆粉色的珠子,竟然變成了綠色,而後又被藍色取而代之。
不對,是有藍綠兩種顏色在裡面翻騰,一會兒是藍色,一會兒是綠色,一會兒又是兩色交融,不過很快又分開。
“阿雲,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薰衣鑽進了這顆珠子裡面嗎?老天,那裡面還有一個作惡多端的女鬼吶!
姬凌雲瞅了眼來回不停的變化顏色的珠子,語聲幽幽,“就是你想的那樣!”
“那她們兩個會要爭鬥到什麼時候?”薰衣是姬凌雲的手下,白輕從心裡不願意她會遭到女鬼的襲擊。
“如果她運氣好,佔了上分就天下太平,如果被別人佔了上風,就是死路一條!”
“那你就眼睜睜的看着她這樣?”白輕有些不理解他事不關己的樣子,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當初被別的鬼欺負,即使那個傢伙又膽小又無能,她肯定也不會坐視不理。
他俊顏清冷,眼神裡淬
了寒冰,“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別人!”
“強大鬼族遺留的冰魅,如果連一個俗世裡的女鬼都鬥不過,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他的透入骨髓的冷漠讓她心裡非常的不舒服,這一刻忽然就體會到自己與他終究是不同的。作爲一個鬼,他的外表是冷酷的,而內心是無情的。
那麼,會不會有一天,他也會對自己這般鐵石心腸?
下意識的就鬆開了他的手,轉身捏起了那顆珠子,看那不死不休的風雲變幻。
姬凌雲清亮如黑色琉璃的眸子裡閃過了一抹黯然,手在她身後,緊緊的攥成了拳頭。不過瞬間就又恢復了清冷的狀態,兩手背在了身後,眼眸裡映入一片黑暗,宛若朔日的夜空,幽沉的看不到盡頭。
天漸漸黑下來了,白輕百無聊賴的一隻手撐在下巴上,兩眼看向車窗外。火車正在經過一片農田,外面的光線很暗淡,但天還沒有完全黑透。一輪皎潔的月牙掛在黑藍色的天幕上,偶爾能夠看見一顆兩顆寥落的星子。
她正坐在去雲陽的硬臥的過道里。沒有買到下鋪,他們兩個買的都是上鋪的票。因爲是旅遊旺季,乘客爆滿,過道里的座位都擠滿了,很多都是買到站票的人過來蹭坐的,有誇張的甚至三個人擠一個座位。
但是,她對面的位置卻是空着的。沒錯,那是姬凌雲的座位。他剛剛去接熱水泡麪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有回來,估計是在排隊。
倒不是她佔着座位不給人坐,而是自從姬凌雲走出去之後,不知道爲什麼那些人寧願站着,也沒有過來坐的。估計是他那個生人勿近的氣勢順帶着傳染給了座位。
他不在,車廂裡又是人挨人,不管是氣味還是空氣質量都算不上好。又因爲出來的匆忙,忘記帶應用寶,手機僅剩下不到百分之五十的電,還要留着打電話,沒辦法上網。
一想到手機,她心裡頭就有氣。
臨上火車前曾聯繫過老爸,那個老頭子既不擔心她說的國慶節不回家要與同學出去玩的話是真是假,也不問她去哪裡,反而沒心沒肺讓她與同學好好玩,最好趁此機會認識一個男朋友,哪一天帶回家給他看看。
這還是她親爸嗎?別人家的老爸一聽說女兒找了男朋友都是滿懷警惕之心,他倒好!難道真是女大不中留,這麼急着把她往外潑嗎?
眼角餘光瞥見一道人影,因爲並不是姬凌雲,她便沒有太在意。但是,下一瞬她的整個身體都繃緊了。
她眼前的景色,月牙星星還有遠遠的一排溜微弱的路燈突然之間就看不見了,火車車窗的玻璃竟然變成了一面明亮的鏡子。而周圍吵吵嚷嚷的氛圍也不見了,火車車廂裡突然之間如同死水一般的沉靜。
鏡子裡照出的是一個留着很長很長直髮的女子的側臉,這人正坐在姬凌雲的位置上。一張臉白的與糖人婆婆一樣好似塗抹了二斤白粉,而嘴脣卻又紅的像是染了鮮血,半邊側臉上的那隻眼睛像是死魚一樣只有白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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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脣角微微往上,彎成一個詭異的笑容,那雙蠟白乾枯的手正在向她伸過來,冰冰涼涼的一下子就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雙手上做着豔麗的向日葵花美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