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言接着說道,“那個胡狼嘯月儀式……”
白輕抵擋不了心頭那股急急涌上來的恐慌,她捂住胸口,出聲打斷了他,“等一下,你,你先不要說!”
李夢言看了她一眼,目光裡有嘲諷的意思,他站了起來,“看來我是低估了你對哥哥的情誼。在你心中,他根本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是啊,你們早就失去聯繫了,爲一個不是親生的哥哥放棄自己的愛情,那得有多麼的不划算。”
他擦了一把眼角的淚水,轉身就朝外面走。
“你站住!”白輕也急了。這件事情既然能夠讓李夢言那麼高傲的一個人給她跪下,只能說明真的是生死攸關。
是的,她確實是想到了姬凌雲,但她不可能不想!一邊是愛人,一邊是哥哥,任憑誰在這種時候都會猶豫,她只是稍稍那麼猶豫了一下,這難道有什麼錯誤嗎?
“李夢言,你把話說清楚!那個儀式,到底是怎麼完成的,你一個字一個字的給我說清楚了。”
本來依照李夢言的性子,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但這回關係到哥哥,他不能夠任性,別說下跪,就算把自己的性命給這個女人,他也願意。
如果沒有哥哥,就不會有他。
他雖然沒有親眼看見過洞仙,但卻見到過被哥哥斬殺過的那個洞仙的殘骸。連骨頭帶肉加起來都不剩二兩重量,那已經不像是人形了。
洞仙之所以要選中孩子,並非是選中那個孩子爲下一任洞仙,而是因爲孩子有一顆無塵無垢的心,洞仙就是靠了吸食孩子的靈魂精氣而活。如果孩子被吸食完畢,就必須要尋找下一個孩子。
可他卻不肯回頭,怕看到白輕的臉,自己的情緒會再次受到影響,就站在那兒背對着她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給說了。
原來洞仙除了獵食孩子以外,從來都不與地面上的人類接觸。所以洞仙到底是什麼,沒有人知道,那隻在古老的傳說之中。就算是生在南韶,陰陽師的家族中也只知道那是一股來自於地底的非常強大的力量。
洞仙強大又未知,雖然暫時只是偶有偷襲地面上的人類,但不代表以後不會大規模的進犯。爲了共同對付洞仙,南韶的銀巫與蠱師們就結成了聯盟。
銀巫定下之後,會從蠱師之中選出一個技藝高超的蠱女作爲巫母。巫母會在銀巫的身上下血蠱,等到銀巫成年之後,再用自己的血,在胡狼嘯月儀式上爲他解蠱。
但解蠱的巫母必須是處女,才能夠將蠱蟲徹底殺死。因此巫母在銀巫成年之前是不準成婚的,如果成婚,巫母必須要爲銀巫選好將來的妻子,也就是爲他解毒的女子,稱之爲璧夭。
其中,以巫母的女兒爲最佳,因爲只有親生女兒纔會與母親的血最爲接近。巫母會在璧夭的血液裡種下解藥,其實也是一種蠱。
一旦選中,這兩個人就必須要成婚,否則這兩個人都沒有辦法再成婚。銀巫一旦與別的女子洞房,解藥就會失去效用。因爲璧夭的血,就算是親生女兒也不可能與巫母的血完全一樣。在胡狼嘯月儀式中的血蠱並沒有被殺死,而是被壓制到冬眠的狀態,一旦與璧夭之外的女子洞房,那隻蠱蟲就會被激活,再次發作。
而璧夭之所以不能夠另嫁,原因也是大同小異。若是另嫁他人,只要與丈夫洞房,她體內本來對身體無害的解藥蠱就會成爲致命的毒。
至於那個胡狼嘯月儀式,實際上是南韶銀巫成年之後與璧夭成婚的一個儀式。南韶的部族大都以狼爲圖騰,世世代代居住在洞仙溝的李氏家族是這其中的典型代表。
這個名稱的意思是,讓家族的保護神召喚月亮之神,在最爲聖潔清朗的月光下,讓天地見證成婚者的真情。這樣的婚姻是神聖,
而不可侵犯的,不容任何齷齪的東西來褻瀆它,否則必將受到嚴厲的懲罰。
儀式舉行過後,璧夭就正式成爲銀巫的妻子,之後任何一方都不可背叛,否則下場與另娶另嫁是一樣的。
李夢言看不見白輕的表情,但背後寂靜的幾乎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見了,他臉上的表情沉斂下來,滿是嘲諷的神色。
“白輕,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放心好了!就算與哥哥結了血盟,你與那個鬼的盟約也還是存在的。反正他不是人,你就算與他在一起也沒什麼!”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白輕難以置信的盯着李夢言,目光如刀如劍恨不能穿透了他的後背,渾身的鮮血在這一瞬間全部都往腦門子上衝,腦袋瓜子裡一片嗡嗡的聲音。
他把自己當成了什麼人,又把姬凌雲當成了什麼!
如果她要救李君墨,就必然會先與姬凌雲做個了斷,而她若選擇繼續與姬凌雲在一起,那就不會與李君墨結那個血盟。
她陡然想起來陳家寨的那個陰陽婚,原來與她有婚約的人竟然是李君墨。老爸那次語氣曖昧說給她找了個保鏢,原來是真的男朋友。
她又想起來開學初老爸讓她親手送給李君墨的那個快遞,那裡面是一條碎裂的紅線,李君墨最後將那條紅線接起來了。
她的心頭忽然重重的跳了幾下,伸手猛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毫無意識的站了起來。
吀靨剛纔說的那句話,竟然是,看見了連接她與那個哥哥的,紅線!
姬凌雲一見面就說過吀靨這個小丫頭不是一般人,看來她是那種生來就有陰陽眼的人,能夠看到正常人所不能看見的東西。所以,她能夠看見!
可是既然如此,她與姬凌雲的婚禮又是怎麼回事。難道姬凌雲之前一直都是在欺騙她!他們從來都沒有結婚,她看到的,以爲的那些都只是姬凌雲爲她營造的幻境?
可他爲什麼要那樣做?
不自覺的,淚水就流了下來。
這世上最讓人難過的事情,不是得不到的悲傷,而是你原以爲的一切歡喜只是一場空歡喜而已。她的一顆心就快要被絞碎了一樣,一股兒一股兒的往外冒着血水。
“怎麼,你不相信嗎?”李夢言轉過身來,透窗而來的一線陽光落在他的臉頰上,襯托的他一雙眼睛裡反射出的景物尤爲詭異。
“你哭什麼呢?我最煩女人哭!我不是已經說了麼,你和姬凌雲,你們還可以在一起!”他一步一步的逼近過來,神色裡明顯的流露出一股極度噁心厭惡的情緒,“只要你能救我哥,你想要做什麼都成!”
“李夢言,你是混蛋!”白輕氣急了,這個時候也顧不上會不會驚擾到守在外面的人了。
“你激動什麼?姬凌雲不過就是個鬼,他與你的那個盟約……”說到這裡,李夢言的神情即使是厭惡的,也可以看出來眸子閃了那麼一下,“我可以告訴你,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他都是管不了的!”
“你這輩子已經不能再嫁給別人,其實這樣也挺好啊?就算我哥介意你與那個鬼在一起,他也無能爲力!既拿你沒有辦法,也對法不了那個鬼!”
白輕實在是忍不住了,甩手就是一巴掌。
空氣裡交叉劃過數道紅色與藍色的光線,它們與太陽的光輝交織在一起,只覺得耀眼不可視物。白輕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只聽到了重重的“啪”的一聲。李夢言沒有躲開,她的巴掌結結實實的落在了他的左臉上,帶着陰陽線的力道。
李夢言的左臉立刻就腫起來老高的一塊,五道手指印像雪地上被車輪碾過留下的印跡,清晰可見。
“你爲什麼不躲?”她震驚的看着自
己的雙手,這個該死的陰陽線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冒出來。假如她剛纔用的力氣再大一點,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她是很氣李夢言,但卻不想毀掉白曜的身體。
李夢言的嘴角流溢出一絲淺淺的血線,他無所謂的擡手擦掉,“我爲什麼要躲?笑話,這又不是我的身體,我何必要珍惜!反正我哥都快要死了,這具他曾經用過的,你哥的身體還留着做什麼?乾脆你一併也毀了吧。”
“用你的陰陽線就可以了!來啊!衝着這裡來!”李夢言伸手指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只要一掌,就可以將這具身體摧毀了!順便再把我給滅口了,那就可以當做你今天什麼都不知道了!”
“李夢言,你說夠了沒有?如果說夠了,那你可以滾了!你要是再不滾,我就要喊人了!”
她下意識的向着門口看去,按理說屋子裡鬧騰的這麼大動靜,外頭的人早就該聽到了。可爲什麼沒有一個人過來詢問呢?
要不就是他們聽不到,要不就是聽到裝作聽不到。
“你不是很奇怪我是怎麼進來的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你現在這具身體主人的爸爸,以爲自己的女兒中了邪祟,我正是他們請過來爲你驅邪的大師。所以,是他請我進來的!在進來之前,我告訴過他,不管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過來打擾!”
“等我出去這個門,我會告訴那個周董,說她的女兒已經好了,但是脾性與以前會不太一樣,必須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夠復原。話全都說完了,我要走了。”
“唉……”臨走之前,李夢言忽然回頭的那一瞥,收斂了譏諷的笑意,臉上現出失望與憂傷的神色。
白輕受不住他這個樣子,那感覺就好像陡然間是白曜在傷心而又失望的看着她。
她的心又是痛又是傷,是的,她沒有立刻就答應救他,在他性命攸關的時刻竟然有所猶豫,他是該失望的。
這也是他對自己忽冷忽熱的原因。
自從與他見面,他就對自己很冷淡,尤其是來了南韶之後。不,是在來南韶之前,他們明明同在一個校園裡卻避而不見,打電話也不接!
恐怕他從頭至尾都知道這件事情,那他對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情?當他看見自己 與姬凌雲成雙入對的時候,心裡又是怎麼想的?
他其實一直都很猶豫,很糾結吧。而最終的結果是,他寧願帶着一身傷回來,讓自己落到那樣悲慘的境地,也不願意告訴她。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像小時候一樣,表面上對她兇,但心裡卻是在爲她着想。
哥哥,這一次,換我來保護你!
她的頭腦逐漸的冷靜下來,表情裡的糾結與猶豫慢慢的消失不見,“你走吧,哪裡來的哪裡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放心好了,我自己的哥哥我當然會救!只是我沒有想到,在這件事情上頭,你竟然與胡箬聯手!我問你,李君墨知道這件事情嗎?”
“知道不知道都無所謂,只要能夠救他就行!”
白輕冷哼一聲,“李夢言,我有一句話要告訴你!就算你不服氣,我也要給你這個忠告!離胡箬遠一些,小心引火自焚!最爲重要的,他對於李君墨來說,是一個極大的危險!”
胡箬與李君墨是一樣的相貌,她覺得那絕對不是偶然,這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胡箬那個人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會有他的目的,她認爲這一次也是一樣,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幫助李君墨。
從李夢言避而不答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李君墨到目前還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寶貝弟弟在做着與虎謀皮的勾當。
她不是爲了李夢言,而是爲了李君墨,免得將來李君墨爲了救這個弟弟又要做出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