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水蓮在牀上輾轉反側,她不明白少夫人的心思,明明都叫了自己去伺候侯爺,可是侯爺卻並不碰她,那又爲何要叫她去呢?只是把自己耍了玩不成?
她正睡不着,水靈走了來,笑道,“你還沒睡呢?”
水蓮也不說話,只坐起來,看着外面的月光。
那光明亮又溫柔,有時候好像侯爺的眼睛,只是,卻不是看向自己的。
“你有什麼心思,我還不懂麼?”水靈上來握了握她的手,“是侯爺罷?哎,我看着也替你生氣了,下回少夫人再叫你去,不如就不去。”
“這怎麼成?”水蓮道,“咱們是奴婢,不好忤逆的。”
水靈輕輕笑了笑,“少夫人還不是忤逆老夫人,我看侯爺定是怕少夫人呢,纔不敢碰你。”
水蓮吃驚的道,“這怎麼可能,侯爺豈會怕什麼人的?”
“不然爲何不碰你,你長那麼好看,我反正想不明白。”水靈湊過頭來,小聲道,“你看少夫人不在小日子時,二人不知道多親熱,恨不得天天都要水的,這個你不會不曉得。可少夫人小日子好幾天,侯爺難道忍得住?你說又是怎麼回事?”
水蓮漲紅了臉,輕輕一推她,“你別胡說。”
水靈哧的一聲笑起來,道,“我是胡說的,我哪裡知道少夫人在想什麼呢。咱們不過是奴婢,上頭說什麼就該聽什麼,我只來提醒你,你還是別有什麼心思爲好,到頭來只是失望罷了。看得出來侯爺是很喜歡少夫人的,只怕老夫人這回真的想錯了。”
“那咱們豈不是本也不該來?”水蓮沉默了會兒,慢慢說道。
“可不是麼。”水靈嘆一口氣,“早知道何必來,像別的丫環到了年紀配人的配人。咱們這可怎麼辦好?”
還不如就在老夫人身邊,到了合適的年紀找個差不多的男人嫁了,運氣好,做個管事媽媽。運氣不好,平平淡淡過這一生,也總比如今這樣的折磨來得強。水蓮重重嘆了口氣,起身倒了兩碗水,一碗遞給水靈。
“水靈姐姐,那你說咱們到底該怎麼辦呢?”她誠心求教。
水靈低頭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才道。“能怎麼辦,就看運氣唄,假使少夫人一直這樣差使咱們,只怕就耗到老了。老夫人也只以爲咱們不盡力,哪裡曉得少夫人跟侯爺是這樣……”
水蓮聽了抿了抿脣,沒有再說話。
隔了幾日,唐枚早上去老夫人那裡請安,老夫人卻叫她準備準備。說等一下就去宮裡。
這事情有點突然,她嚇了老大一跳。
老夫人瞧她的樣子,微微笑了笑道。“也不用怕的,太后娘娘很是溫和,問你什麼你答就是,切莫多嘴,記得這些就好了。”
唐枚便應了一聲。
“回去把衣服換好,馬上過來。”
唐枚就趕緊回去把四品夫人的服飾給穿戴了起來。
那衣服都是按品級製作的,像老夫人那種一品夫人,都是大紅錦緞,胸前繡着雙翅張開的錦鸞,一條五彩斑斕的尾巴直橫到裙角。四周具有彩玉綴邊,端得華貴非常。而像她那種四品的,就只繡有紫色菡萏,金線包邊,比起一品來,遜色的多了。
不過劉媽媽還是笑得合不攏嘴。愛不釋手的摸了摸兩邊的袖子,“總算穿着一回了。”
唐枚撇嘴道,“我倒是不想穿,渾身不自在,一會兒還得去宮裡,太后娘娘也不知什麼樣的呢。”
劉媽媽恨不得去掩她的嘴,急道,“少夫人可別胡說,不知多少人想穿這一身,又不知多少人想去宮裡瞧瞧太后娘娘呢少夫人你這是有福氣啊”
再說的話,劉媽媽可真的要急死了,唐枚笑道,“是是是,我太有福氣了,這就走罷。”
唐枚去到老夫人那裡,老夫人見她裝扮妥當,便領着去了外頭早就候着的轎子,往宮裡頭去了。其實今兒這事也是出乎老夫人的意料的,是宮裡主動派了一個公公來府裡,傳了皇太后的意思,這纔會去。
到底是何事呢?絕不會只是爲了見見她們,老夫人用手按着眉心,一圈圈的打轉。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轎子停了下來。
唐枚出得轎子,頓時看到了高高的巍峨的城牆。
這兒的天空好似也變得高遠了些,她早前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地方,頭一次看到真實的皇宮,心裡很是震撼,一時回不過神,還是江媽媽輕咳了聲,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忙低下頭,隨着來領路的太監往前走了。
那皇宮大得超乎想象,足足走了一炷香時間纔來到一處宮殿。
穿過高大的儀門,唐枚擡頭看見宮殿上方懸着匾額,只見端凝的寫着“慈念宮”三個字。
腳下是一條鋪着大塊白色平整玉石的道路,道路兩旁種滿了奇花異草,只在這樣的宮殿前面,任是如何的爭奇鬥豔,那些花兒也都像籠罩了一層嚴肅與冰寒,彷彿失去了豔麗顏色般,唐枚只看到前方一片空曠。
然而,皇太后卻是讓她大爲意外。
那個人果然如同老夫人所說,極是溫和,聲音柔軟的好像水,而且,她竟然那樣年輕,看着與馮氏差不多大,明麗動人,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渾不似想象中的威嚴逼人。
“早前就想着叫姐姐來,只是身體不太舒服。”皇太后微微有些氣喘。
老夫人登時關切的道,“原來是病了,怎的也不告訴我一聲,周公公也是,我只以爲你有好些事要處理。”
二人口氣親切,竟像是親姐妹一般,唐枚心裡儘管十分好奇,可卻不敢仔細端詳二人的神色,只低着頭站在一旁靜心聽着。
皇太后往椅背上靠了靠,笑道,“也不嚴重,但就是覺得身體乏,不太想見人,現在纔好了些。”
“你身體一直不太好的,該要當心啊,幸好皇上也大了,操心的事也能放一放。”
皇太后的笑容越發溫和,往唐枚看了看,“你不必拘禮,也坐着罷,豫兒那性子,我原以爲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肯娶妻呢,哪知道忽然就成了,倒是叫我意外。只今日看見你,也是有些明白了。”
這算是誇她麼?唐枚謙和的低頭謝了,側身坐下去。
其實老夫人也一直在關注唐枚,一開始見她剛進宮有些吃驚的樣子,本以爲會畏手畏腳,到底不是大貴人家出來的。可後來倒又好了,大大方方,沒有怯懦也沒有逢迎,少見的不卑不亢,心裡也頗爲滿意她今日的應對。
“豫兒他是開竅的晚,總算也沒有叫我這個老太婆失望。”老夫人順着就說了些好話。
皇太后聽了,叫一個宮女拿了柄玉梳賞賜給唐枚。
唐枚忙跪下接了。
那玉梳觸手冰涼,夏日裡好似冰寒般冷,叫人十分舒服,看來是種很寶貴的玉石雕刻而成的。
“豫兒手上的傷如今可好了?”皇太后這時忽地問起。
唐枚聽了一愣,她倒不知道蘇豫竟然還帶了傷,他身上雖然有一些舊日的傷痕,不過看起來不像是傷還沒有好的。但只一會兒,她又記起來曾聽說蘇豫以前是領兵作戰的將軍,就算受過什麼嚴重的傷只怕也正常的很。
皇太后這話是問老夫人,老夫人也沒有馬上回,頓了頓才道,“他後來也一直未提,我竟不知。”
皇太后臉上閃過一絲愧疚之色,“當年有他才阻止了一稱劫,我今兒問起,是因爲太醫院新來了一個太醫,他會治那種傷。”
老夫人眼睛一亮,“哦?那真的太好了。”
“就是跟姐姐說一聲,什麼時候叫那太醫給豫兒看一看纔好。”皇太后眼眸微微一垂,“他如此謀略,總不好就此浪費了。”
“這種好事,自然越快越好了,還請太后娘娘派了那太醫來。”老夫人不知是太高興還是怎麼,換了稱謂。
皇太后笑着應了。
又說了會兒話,二人就告退出來。
只一踏出宮門,老夫人的臉就陰沉得好像天邊的烏雲一樣。
唐枚看在眼裡,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太后娘娘找了太醫給蘇豫治傷,那不是件大好事麼,可老夫人竟像是遇到了什麼倒黴的事一樣……
二人坐轎子回去。
到了侯府,老夫人的心情仍是沒有恢復,唐枚也不知說什麼好,老夫人顯然並沒有想要告訴她其中的真相,便也只得回去自個兒猜了。
“少夫人,宮裡可怎麼樣?”劉媽媽笑眯眯的迎上來,她一直在外頭等着,並沒有被允許進宮,對裡頭自然是好奇的。
幾個丫環也都圍上來,想聽聽宮裡的景象。
唐枚換了常服,坐下來慢慢講了一遍滿足她們的好奇心。
“原來太后娘娘這樣好呀”春芬驚訝道,“奴婢光聽着太后娘娘四個字都要發抖呢。”
“你就這點出息,幸好少夫人不似你這般的。”劉媽媽一戳她腦袋。
春芬吐了吐舌頭,“奴婢哪兒比得上少夫人,媽媽可不說對了麼,不然還有那句人比人,氣死人?”
幾個丫環都笑起來。
唐枚見她們說笑,卻是心不在焉。
到底老夫人爲何要這樣擔憂呢?蘇豫能治好手本是好事,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