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別院裡,大姨娘陳氏默默垂淚,眼睛已然哭得紅腫。
鍾媽媽勸也勸不了,只好任由她哭一陣,把心裡的苦處發出來也就好了。
誰叫陳氏的孃家不是個東西呢,知曉她被李氏趕到這裡後,派了黃媽媽過來,結果還不是來撫慰的,卻是來替主母傳話的,罵了陳氏一通,說她不會做人,既是當了側室就該本本分分,不該得罪李氏,足足訓斥了她半個時辰再走。
那黃媽媽不過是個下人,陳氏雖說是個庶女,如今做人姨娘,可好歹也是陳家的三姑奶奶,竟被罵的狗血淋頭!
“天地良心,我爲了他們處處討好夫人,央求相公照顧孃家的兄弟,他們倒是來落井下石!”陳氏把手裡的帕子一揪,瞪大眼睛道,“我如今孃家不得靠了,老爺只聽夫人的,竟然也沒有爲我說句話,若是丹雲再過得不好,我活着都沒有意思!”
鍾媽媽忙道,“姨娘這是說的什麼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夫人一時生氣,過段時間總會想到你的好的。”
陳氏搖着頭,“不好等了,丹雲年紀已經不小,拖不得的,咱們絕不能給唐家拖累了,既然唐家老爺拿了把柄……”她目露兇光,“媽媽,你把那樣東西給我找出來!”
鍾媽媽白了臉色,壓低聲音道,“姨娘,這怎麼使得,這要被人發現,是要掉腦袋的啊!”
“哪兒管得了這麼多,再說,這東西世上少有,就算是御醫也都看不出來的,我娘一生鑽研此道,就留了兩顆給我。”陳氏嘆一聲道,“可惜她去世的早,不然教我這門手藝,也不用處處受制於人。”
鍾媽媽沒法子,只好去開箱子。取出一個精巧的青銅盒。
陳氏接了打開來,往裡一看。發出一聲驚呼,“怎的只剩下一顆了?媽媽,是你拿走的不成?”
“怎麼可能,老奴要它作甚!”鍾媽媽連忙否認。也探頭來看。
陳氏盯着她,“真的不是媽媽你拿的?”
鍾媽媽把盒子翻來覆去的看,又到處摸一遍,但仍是沒有找到另外一顆,忙道。“老奴敢發誓,老奴絕對沒有拿!
“可這盒子,只有媽媽知道啊。”陳氏看着盒中那顆白色的藥丸,心裡又驚又怕,“莫不是出來的時候落在地上了?這要是被人發現可如何是好?”
“不可能。這盒子都有鎖的,豈會掉出來?”鍾媽媽道,“這不可能。姨娘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自個兒拿了?”
此事非比尋常,陳氏想了好一會兒,但仍是想不出來,“真是怪事!好好的還能憑空不見了!”
“會不會是巧珍?”鍾媽媽小聲道。
“巧珍膽子那麼小怎麼敢?再說。她也不知。”陳氏心裡頭有些發憷,“莫不是屋裡頭鬧鬼了?”但很快就硬下心腸。“就算有鬼我也豁出去了,這藥丸怎麼也得派一次用場!媽媽,你看看我統共還有多少銀子,僱個人夠不夠?”
“姨娘你再想想!”鍾媽媽勸道。
“沒什麼好想的,唐家老爺若沒了,唐家夫人是個心慈的,必定不會不依不饒,只連累媽媽要替我做這些事,將來若是被發現,只管推到我身上好了。”
“哎,哪兒有那麼容易呢!”
“怎的不容易?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吃進肚子就行。”陳氏站起來道,“媽媽推三阻四,看來也只得我自個兒去張羅了。”
“罷了,罷了,老奴拼出一條命也給姨娘辦到。”鍾媽媽忙拉住她,“我家裡那小子也認識些三教九流,總有合適的,姨娘且等消息,我這就進城去。”說罷把所剩不多的錢財一卷,拿了青銅盒,這就告辭陳氏走了。
卻說唐枚回到家裡這幾日,那官員投河事件恰如一顆石子落進水裡,激起千成浪,京城各派勢力粉墨登場,鬧騰不休。
顧逢年處境堪憂,就連國舅爺也被人慫恿,跑到太后面前參了他一本。
其餘勢力也是紛紛響應,一件簡單的事體被炒成了全京城都知曉的大事,核心意思便是顧逢年逼死了一個兩袖清風,本來前途一片光明的好官,把他推上了風口浪尖。
不過再強的對手有時候也只是紙老虎,目前皇帝的態度不明,所以誰也不知道最後到底誰勝誰負。
唐枚自然也過得不那麼舒爽,雖說盡人事聽天命,可總歸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恨不得能住到唐家去,最好是把唐士寧捆起來,不給他到處攪和的機會!
可惜這終是難以實現的幻想,所以說,投胎真是門技術活,她趴在桌子上,唉聲嘆氣。
劉媽媽笑着走進來,“請了李師傅來了。”
李師傅是個女裁縫,來府裡當然是要量體裁衣。
唐枚便站了起來,叫秋葉看茶
李師傅年約四十來歲,長得瘦高,容長臉,小圓眼,表情有些木訥,但笑起來的時候很是動人,一下子像年輕了十歲。
“李師傅,您看看,能不能做成這樣的……”劉媽媽還在惦記着侯府小姐身上穿的裙衫,忙跟李師傅描述。
李師傅很有想象力,就憑劉媽媽那零碎的記憶,竟然就在宣紙上畫出了大概的樣子。
唐枚拍手讚道,“李師傅真厲害啊,畫得這麼好!”
“少夫人過獎了,這是咱們做這一行的基本功。”李師傅很謙虛,“少夫人是要做這種樣式嗎?瞧着是挺好看。”
她可不想跟蘇三小姐撞衫,唐枚指了幾處,“這些褶子減少一些,袖口我喜歡窄的。”
李師傅認真聽了,點點頭,又拿筆改好。
綠翠早就把布料捧了來。
一看是四匹布,李師傅問道,“都做成一個樣式?”
劉媽媽想到唐枚跟白振揚的現狀,上前小聲建議道,“少夫人,不如給少爺也做一身罷?老奴瞧着這墨綠色的不錯,正好天也要冷了,做個夾袍很好。”
唐枚想到白振揚欲言又止,看着她的眼神,淡淡道,“人都不在跟前怎麼量,再說,他也不缺衣服。李師傅,這匹花色的做剛纔這種樣式,其他的你那兒可有別的選擇?”
這樣一個適當的機會偏又不要,劉媽媽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有時候真不瞭解少夫人的心思,看着好似性子變了,想要跟少爺好好的過下去,可一舉一動卻又不是那麼回事。
李師傅又拿了些樣式出來,跟唐枚說了一會兒話便告辭走了。
唐枚正當要去書房挑些書來看,春芬跑進來道,“少夫人,有個邱大嬸求見,門上不知道要不要放她進來。”
“誰啊?”唐枚問,“沒說哪兒來的?”
“說是大安縣莊上的。”
劉媽媽一想就想到了,奇怪道,“她怎麼會來,老奴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楊柏家的,大安縣莊上有好幾戶人家,都是太太派出去管理田地的,有上千畝呢。”
“照媽媽這麼說,那有事她也應該去跟娘說纔是,爲何來這裡?”
“是啊,真是奇了怪了!”劉媽媽擰起眉,對春芬道,“你再去問問她來幹什麼。”
春芬便去給門房的小廝傳話,一會兒又跑回來道,“她說有話給少夫人稟告,非要見少夫人呢。”
看來是有什麼隱情,唐枚就讓春芬帶進來。
那邱棗花長着中等個兒,一雙魚泡眼,皮膚黑的發紅,一進來就跪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
“你有什麼事要稟告?”唐枚發問。
邱棗花眼睛四處瞟了一眼,卻是不說。
什麼機密大事,還不能教旁人聽到?唐枚越發好奇了。
而劉媽媽虎着臉十分的不高興,她是太太都信任的人,這邱棗花居然敢防着她不說,不由喝道,“還不快講,別浪費少夫人的時間!”
邱棗花連忙磕了一個頭,“少夫人,這事兒奴婢不能告訴別的人。”
劉媽媽氣得牙癢癢,眼睛瞪得老大,但邱棗花毫不驚慌,一副有旁人在她就不講的架勢。
唐枚看着好笑,想了想道,“媽媽先下去罷。”
少夫人居然也叫她下去,劉媽媽臉都發青了,捏着拳頭,狠狠瞪了邱棗花一眼才退到門外。
邱棗花這才說道,“少夫人,是關於春梅的。”
唐枚怔了怔,這倒真的是件機密的事情,可春梅交給張氏處理,她應該做好了保密工作纔是呀,怎的眼前這個人竟然會知道?
“春梅跟她爹孃都被太太派到了莊上。”下一句,邱棗花就解釋清楚了。
張氏把他們一家子派去農莊,足見她的善良,並沒有把他們趕出門,也沒有做出多少懲罰來,只是趕到了遠一些的地方。唐枚對春梅已經沒有什麼想法,是以對這件事也沒多大的興趣,可邱棗花接下來說的話卻讓她很是驚訝。
邱棗花說,“有人要給春梅一家子贖身,拿了好些銀子出來,若是去了太太那裡,太太定然會同意的,讓春梅一家恢復自由身。到時候,春梅就能過上好日子,指不定……少夫人,奴婢就是爲這件事來的,奴婢知道背後拿出銀子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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