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琇不太相信牛氏跟趙湘會從此變得老實了,她再三問哥哥趙瑋:“她們是在圖謀什麼吧?汪東昇兩夫妻看不出來嗎?居然真的信了?”
趙瑋笑了笑:“這個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汪東昇夫妻未必真的相信,但牛氏都已經開了口,聽起來也不是非常過分的要求,他們自然要答應的,否則豈不是辜負了汪大人知恩圖報的好名聲?況且,若能給趙湘訂下親事,把這麻煩的祖孫倆丟給別人,汪家也同樣能鬆一口氣。”
趙琇撇了撇嘴:“我覺得牛氏跟趙湘一定沒安好心,興許是在迷惑汪家人,讓汪家人放下對她們的戒心,等周圍的人對她們的看管鬆懈了,她們也許就有機可乘了。”小說和電視劇的情節都是這麼編的。
趙瑋露出一個滿含深意的微笑:“臘月裡事情忙亂,汪家今年剛回京,家中人手很可能不足。若汪太太真個鬆懈下來了,看管牛氏與趙湘主僕的人可能就會沒那麼多了。”
趙琇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這麼說來,她們還真打算圖謀些什麼?這是百靈傳回來的消息?”
趙瑋笑笑,卻沒有回答:“這是以後的事了。一日未發生,我又如何說得準?橫豎這是他們自己做的,與我們有何相干?我們只要看戲就好了。”
趙琇哼哼兩聲,不懷好意地笑說:“別把自己撇得這麼清,我怎麼覺得,這裡頭一定有哥哥的功勞呢?”
趙瑋捏了捏妹妹挺俏的小鼻子:“好奇心這麼重做什麼?”趙琇躲開他的襲擊,抓着他的手晃了幾下:“好哥哥,你就告訴我吧,我一定不跟人說,連祖母都不會透露。”
趙瑋斜了她一眼,端着高貴冷豔的架子想要閉口不談,沒多久就敗在妹妹的撒嬌大法下了:“好吧好吧,你別再搖我了。坐下了我們慢慢說。”
當趙琇聽完趙瑋的敘述後,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哥哥,你好奸詐!”
“休要胡說!”趙瑋不樂意了,“啓軒哥願意協助我們,趙演也是自願做的交易,我可沒逼誰害誰,最終選擇的都是他們自己。若是牛氏當真對趙澤這個孫子有半分憐憫之心,就不會對他朝打暮罵,彷彿恨他不能早死,更不會被幾句讒言所惑,就把他逐出家門。但她既然生出這個心思,那又怎能怪我們有心要救趙澤一把呢?至少他下半輩子能過得安穩些,祖母也不必再擔心他會受苦了。”
趙琇有些好奇地問:“哥哥真打算把趙澤送走嗎?”
趙瑋對此是鐵了心的:“當然,若牛氏祖孫在京中,我就把他送走,否則他自己跑回去跟這些所謂的親人繼續生活,我豈不是白花了銀子,白費了心思?況且,我既然爲他費了那麼多心思,他也理當幫我做事,回報我的恩情纔是。跟他那些血親相比,我這叔叔對他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趙琇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又道:“要是哥哥的計劃真能成功,牛氏真把趙澤趕出家門了,趙演逆襲做了長孫,騙得牛氏以爲他是真心在爲祖母和嫡妹謀劃,後面又會發生什麼事呢?我總覺得,趙演既然存了帶生母與同胞弟妹離開京城的想法,對牛氏與趙湘就不可能有什麼顧慮了,那此時他爲了取信於牛氏所做的任何事,都有可能是不顧後果的。我很好奇他到底跟牛氏商量了什麼。”
趙瑋笑道:“這事兒我就不清楚了,雖然我隱隱約約可以猜到幾分,但趙演從來就沒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過我們。反正他只要做到把趙澤不傷性命地趕出家門,從此與血親斷絕關係,我們就會付他銀子。爲了錢,他會竭盡所能的。”
趙琇不由得嘆氣:“說實話,趙演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個人才了。要不是家裡有人拖累,他又頂着犯官之子的名頭,就憑他這交際手段,遲早能發達的。”
趙瑋不以爲然地說:“能力是有的,但說不上人才。他這樣的,也就是小才、偏才罷了,終究上不了檯面。”
趙演雖然被趙瑋評價爲上不了檯面,但他的陰謀手段還是很奏效的。小年夜,趙啓軒一家都到二房小宅裡吃晚飯,一家人正和樂融融的時候,趙澤的老僕老張頭哭着來報了:“那邊大太太不知因何事發了火,說要去官府告澤哥兒不孝忤逆呢!這不是要趕我們澤哥兒上絕路麼?求求軒老爺去救他一救吧!”
張氏一聽就臉色變了。牛氏是祖母,若她出面告趙澤不孝,那趙澤定是死罪難逃的。哪怕官府查明,趙澤並無不孝之舉,世人的非議也足以敗壞他的名聲。這叫他日後還如何做人?天下怎會有這樣絕情的祖母呢?
趙瑋、趙琇跟趙啓軒三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心裡都有數,這定是趙演那邊發力了。只是他們事先都沒想到,牛氏想出的竟然會是這樣的大招。
趙啓軒問老張頭:“那邊大太太病得那麼厲害,哪裡能走動?她這樣鬧,汪家的人就沒攔着?”
老張頭哭道:“汪大人與汪太太攔了,可大太太說這是趙家家務事,讓他們別管。她還鬧着要親筆寫狀子,命丫頭送到官府去呢。這狀子若真個遞了上去,即使她不能親往,官府也要過問了呀!”
趙瑋跟趙啓軒點了點頭,後者示意地站起身來,對張氏道:“叔祖母別擔心,待我去看看,調解調解。”
張氏忙道:“你快去吧,也不知道牛氏今兒發的是什麼瘋,好好的小年夜,非要鬧這一出,讓所有人都不得安寧。你去好好說說她,澤哥兒無論如何也說不上不孝。我倒還怨他太孝順了呢!”
趙啓軒行禮退下,帶着老張頭趕去汪家調停了。這一晚上,張氏都沒能安穩下來,總在擔心趙澤的事。不過她知道孫子孫女興許不大高興看到她如此擔心仇人之子,便只是默默擔憂着,並沒有說出口。趙琇看到她這樣,心裡有些吃醋,暗暗想:哥哥果然有先見之明,把趙澤救下來後,就遠遠地送走,大家才能清靜。
接近二更時分,趙啓軒回來了,親自向張氏稟道:“一切安好,澤哥兒並無大礙,只是跪得久了些,傷又未好全,身子撐不住。侄兒已命人送他回家裡歇下了,等緩過氣來,再叫他來給叔祖母請安。”
張氏鬆了口氣,念聲佛,又有些疑惑:“他如今住你那兒了?”
趙啓軒點頭:“不敢瞞叔祖母,侄兒已將澤哥兒認爲養子了。”
張氏大吃一驚。
原來趙啓軒趕去汪家調解,作用其實並不大。今晚趙澤本來是想着小年夜要去給祖母請安,陪她吃頓飯,才特地趕去汪家的。誰知席間牛氏被趙演與畫眉有意無意的話挑起了火氣,再次大罵嫡長孫。趙澤只是默默聽着,一句不肯接,也不肯聽親妹妹的話,答應從此事事聽從牛氏命令。牛氏火大了,纔會說出要去官府告他忤逆的話來。雖然有趙啓軒趕來調解,但他在六房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子弟,牛氏自重身份,對族人向來不大看在眼裡,更何況是她眼中操持商人賤業的六房裡一個不起眼的趙啓軒呢?直到趙啓軒提出,願意付一筆錢,收養下趙澤,牛氏才終於給了他一個正眼。
趙啓軒說得很坦然:“一百兩銀子,這個價錢已經極高了。願不願意就一句話。您也別想着跟我討價還價。我也不是真心想要買你的孫子,不過跟他相處數月,對他有幾分憐惜,好歹也是趙家血脈,總不能看着他去死。但我不過是六房子弟中最平庸不過的一個,平日也只能替族中的產業跑跑腿,賺點兒辛苦錢,高於一百兩,我就拿不出來了。我也有老婆孩子要養的。”
牛氏盯了他半日,眼珠子一轉:“你若真的只能拿出一百兩來,會這麼好心來買趙澤?你們的交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別是有人指使你這麼做的吧?”
趙啓軒冷笑道:“您也別想着試探來,試探去的了,若真有人指使我,會等到這時候?會眼睜睜看着你把人糟蹋到這個地步?人都廢了,買回去又有什麼用?要不要就一句話,如今可不是我在求您。要知道,若您孫子真的傳出了忤逆的名聲,您其他孫子孫女也得不了好。將來您想要跟什麼體面人家結親,人家可未必會樂意!”
牛氏臉色頓時變了。這話是實情。趙澤確實已經廢了,趙演、畫眉和百靈都分別向大夫打聽過,說他那手是不能好了,就算日後傷勢痊癒,他也沒法提筆寫字,甚至拿不動重物。這樣的廢人孫子,留下來還有什麼用處?若能換得一百兩銀子,也算是物盡其用了。她還要爲孫女的親事着想。再者,二孫子趙演先前求她之事,正好也能趁機解決了。
牛氏最後出了一百二十兩銀子的價錢,趙啓軒也不跟她囉嗦,當場就寫了文書,讓汪東昇父子爲見證,他用一百二十兩的價錢從牛氏手中買下其孫趙澤,認爲養子,從今往後,趙澤與本家親人之間生老病死各不相干。
趙澤渾渾噩噩地跟着趙啓軒離開了汪家。而張氏聽完事情的經過後,也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