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做夢的話,這個夢也太虛妄了。
安三少看向安大老爺等人的目光越來越冷,眼裡的失望,亦分外明顯。從何時起,長輩們一個二個的,都變得這麼狹隘愚昧?
祖父他們只看到自己被岑大郎和卜算子大師薄待了,也不想想,那二人爲什麼那麼對他們?還不是看見他們一羣人欺負他家夫人,心生怨憤,才動的手。
再說,他們也沒有下狠手,只是綁了他們,讓他們拉一下肚子。大師也說過了,安家那一羣長輩葷腥食用過多,體內囤積了許多有害之物,有礙健康。那把他精心研製的巴豆粉,可以替他們清理腸胃,排毒養身。
怎麼看,也是對他們好。
旁人想求大師爲他們調理身體,都沒機會。他家這一羣長輩倒好,得了便宜還賣乖。居然還都說,要堂堂卜算子大師與岑家人一起過來,向他們賠罪致歉!
真是一羣無知又無智的蠢貨!
不說別的,卜算子大師可是剛去京城皇宮爲聖上看過病,救過天子,手握聖上御賜金牌,是可以凌駕於所有皇親貴族、達官顯貴之上的人!
有金牌在手,在大景境內,他無須向任何人折腰。
這是當今爲答謝他的救命之恩,籠絡他繼續爲自己看病延命,給他的無上權力和榮光。
安三少彎脣而笑:他家的這羣天真愚蠢的長輩呀!還想讓大師給他們低頭認錯!還有沒有腦子?!
聽着底下長輩們越來越荒唐的話,安三少冷笑過後,終於沒忍住砸了茶几上的茶盞,“都給我閉嘴!”
瓷器擊地發出的響亮的聲音,和安三少咆哮的怒吼聲,終於讓那羣越說越起勁的安家長輩安靜下來。
安三少站起身,高聲道:“你們可知自己在說什麼?卜算子大師和岑言是什麼身份?你們竟敢妄想要他們向我安家低頭?是不是最近日子過得太安逸,都把腦子過沒了?!”
“祖父,三祖父,四祖父,旁人不知曉,胡言亂語也就罷了。你們可是與岑言和大師打過多次交道的,他們的本事,你們還不知嗎?”
“還有,祖母、父親、母親……你們以爲我這西南總督很了不起?這都是岑家給的!若沒有岑家,哪裡有我們安家的好日子?沒有岑家,我連進士都考不上,更別提做官了!實話與你們說吧,如今岑家一根手指頭,都能滅了我們安家。所以,給我打消你們那些可笑的優越感!”
安三少大聲吼過之後,衆人都低頭反思,沒再吱聲。
他頓了頓,又道:“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夫人無德無行,不守本分。在場的哪一個敢站出來,說他看過的書比我夫人看過的多,懂的東西比她懂的多?”
沒人敢開這個口。
安三少見衆人的頭埋得更低,無人反駁他,他默默冷笑:算他們還有那麼一點兒自知之明。
“另外,誰說的我家夫人出去,是閒逛,是鬼混的?我和你們說過沒有,她是去外面給人看病,教人種田?去做的,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兒!你們之中,半數的人也都跟去看過。都忘了嗎?”
安三少見下面有人開始不悅地嘀咕,似乎對他的話有所不滿。他重重拍了拍茶几,一掌就將那小茶几拍散架了。
只聽他似威脅似警告道:“反正我都已經‘忤逆不孝’過了,都說一次生二次熟,也不怕更‘忤逆不孝’一些。名聲這種東西,我根本不在乎!”
“如果你們對我有怨言,大可去京中告我的御狀,叫聖上革了我的職,讓安家變回從前那個商戶之家。族中子弟,也都別想出頭了。”
衆人再不滿安三少,也知道他是安家的頂樑柱,他的仕途絕不能出一點兒問題。否則,受害的,還是他們。沒人會傻到跑去扯他的後腿。
安三少說的告他的御狀,衆人根本不曾想過。
“上次你們跑到我府上大鬧,我客客氣氣地請你們出來。這次你們趁我不在,又跑去爲難我夫人。叫人撞破,捅了馬蜂窩,如今還死不認錯。我不會就這麼算了!就算我肯,岑家也不肯!”
安三少磨牙,鐵面無情道:“我不管你們心裡覺得自己有沒有錯,在我看來,在岑家看來,你們都錯了。所以,若你們還想繼續過眼下這種高枕無憂、富貴安逸的體面生活。明日一早,都隨我去岑家認錯……”
安三少的話還未說完,就叫憤怒的長輩們打斷了。
“安之君,你個混賬東西!胳膊肘盡往外拐!你叫我們去向岑家認錯?你是不是瘋了?”
“三郎,哪裡有你這種幫着外人欺負家裡人的?我們憑什麼去岑家認錯?!要認錯,也是他們先來給我們認!”
“之君!你這是何意?!非逼着我們給岑家低頭,讓外人笑話我們安家沒骨頭,讓我們無顏出去見人麼?還有,你說的那話是什麼意思?莫不是我們不向岑家低頭,你就要反過來拿刀砍自家人不成?”
“我們可都是你嫡親的尊長!你竟爲外人威脅我們?!安之君,你別忘了自己姓什麼?你姓安不姓岑!”
……
“住口!安靜!”安三少被吵得頭暈腦脹,怒火滔天。他轉身拎起身後那張價值千金的椅子,重重摔到地上,指着自家長輩道:“你們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蠢不可耐!”
安大老爺險些被氣了個仰倒,他顫巍巍地指着安三少的鼻子,罵他:“安之君,你個目無尊長、全無孝道的孽障!你說的那叫什麼話?老夫真想掐死你個數典忘祖的混蛋!”
安三少對安大老爺很是失望,他精明睿智一生,臨到老,卻越發偏執愚昧,妄自尊大。
“父親,息怒!大夫說了,您不能大動肝火。小心的您的身子。”安三爺扶着安大老爺,怒目而視安三少:“逆子!還不向你祖父認錯!你想氣死他老人家嗎?信不信我將你逐出家門?!”
“逐出家門?”他的父親真是一如既往的傻白甜,只會撥算盤。
安三少氣急而笑:“呵呵!父親你別忘了,如今我纔是安家的族長。安家的一切,都掌握在我手裡。只有我逐你們出族,沒有你們趕我出家門的。”
“孽畜!”安三爺和安大老爺等人,都被安三少的話氣得氣血倒流,全部漲紅着臉,怒而罵他。
安三少見他們狂怒,卻拿他沒法,只是一個勁罵他,都不敢也不捨打他,他心裡那股火,總算消了一半。
也不知是看見他們不開心,他就開心了;還是覺得他們不算無藥可救,心裡面有些欣慰。
他慢條斯理地理理衣襟,又順了順衣袖,淡聲道:“你們可以繼續罵,我沒有話說。不過,罵完之後,明日記得乖乖跟我去岑家認錯……”
“呸!你做夢!”
“要去你自己去,我們不去!”
“你不要臉,從來都只會向岑家低頭。我們卻還要臉,絕不會學你沒臉沒皮,折辱自己!”
……
安三少運起內勁,將腳下的碎木條和木塊踩成木屑。他單腳踏地發出的悶響聲,以及渾身散發的凜冽殺氣,讓那些喋喋不休的長輩們,默默地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