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離一個激靈!黎老爺說得是誰?!
之前林氏與黎老爺恩愛非常,如膠似漆。難道只因爲林氏近來身邊多了一個雷兒,黎老爺不能再常去唱隨院,於是又動了納新人的念頭?
此時就算若離再害怕暴露自己的行蹤,聽了這個消息也走不動了。她輕輕蹲下身子,躲在窗櫺下的陰影裡。提心吊膽地繼續聽下去。
屋子中沒有傳來老夫人的聲音,黎老爺也沉默了片刻,繼而又說道:“兒子雖然與她相識不過一日,但心中已視她爲知己。而她的要求也並不高,她甘願入府爲妾……”
若離心道果然不曾聽錯,這麼說黎老爺還真是要收用新人了!只是不知道這所謂‘只相識一日’,兩個人就私下談好爲妾的價碼,是不是有點讓人難以接受?
若離都難以接受的事情,老夫人就更加無法接受了。這話裡頭的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能與黎老爺相識的,首先就不會是什麼名門閨秀。能在一日間就答應入府爲妾的,恐怕連小家碧玉也算不上了!
屋中果然傳來老夫人急促的咳嗽聲,那聲音劇烈而嘶啞,幾乎是咳到嘔心瀝血。
“母親!您莫要生氣,”黎老爺似乎是跌跌撞撞從地上爬起來,“她一定不會讓母親失望的……”
黎老爺話音未落,老夫人就掙扎着打斷了他:“我黎府的規矩你不是不知!你父親祖父都是清貧過來的,家中只重正妻一位!我一向也是這麼個意思!現在你卻……”
老夫人邊說邊咳,若離在窗外聽得都揪心。想來黎老爺一個大孝子,如果得不到老夫人的同意,這個納娶新人事情是斷不能成的。
可讓若離十分吃驚的是黎老爺居然還要再爭:“母親既然已經允了林氏,爲何不能也允了她?”
雖然只是這一句話,也足夠讓若離震驚。林氏是個商女,從前不知她相貌模樣的時候,黎老爺一定不喜歡的。可就是老夫人說娶她。黎老爺絕無二話就娶了進來。現在黎老爺肯爲一個女人跟老夫人爭這一句,可見那女子在其心中的分量。
難怪最近林氏都不見蹤影了!若離原先以爲她因爲雷兒纏身才不往桃花塢走動,現在看來也不盡然。保不準林氏現在也爲黎老爺這事焦頭爛額呢!林氏並無不好,又是老婦人挑選的。現在黎老爺反而拿林氏出來當藉口。老夫人如何能依。
“你那大婦不賢,親女不孝。我是怕委屈了你,這才違例做主給你娶了林氏。”老夫人悔恨交加,“林氏貌美賢良,你就該好好待她。那大婦柳氏不賢,你也敬着養着她便是。怎能再三再四!”
黎老爺終於不說話了。
若離雖然自顧不暇,聽了這些話卻仍是爲了林氏捏了把汗。男人果真都是貪心不足,從前只有正妻時,即便正妻再不好卻也沒往這一條路子上去想。而現在反正都已經娶了兩個,自然會有第三個。第四個。
好在還有老夫人的規矩給攔着,老夫人既然不肯同意,黎老爺應該不敢亂來的。何況老夫人現在正在病中,黎老爺再敢反駁豈不是要把老夫人活活氣死!
黎老爺果真不再說話,若離很自然地將他這種沉默理解爲放棄。便準備悄悄地先離開這院子。而老夫人?大約也是這樣想的。
老夫人放緩了語氣:“如果不是大婦柳氏不賢。就算林氏是金枝玉葉的公主,我也不會準她進我們黎府的門。更何況你要娶的還是那不羨仙的姑娘。這也有損你的清名啊!”
若離正要離開,可剛剛擡起的腳忽然僵在半空!不羨仙!?
不羨仙不就是流音姑娘呆着的地方?
自從聽說流音是那個不羨仙的人,若離也暗暗留意過跟這個地方有關的信息。
不羨仙在安陽城是個出了名的快活之地,自然因爲它裡面除了歌舞絲竹之外,還有不少的清倌人紅倌人。
難怪黎老爺認識了對方一日,對方就能開口說願來黎府做妾!這要是擱在一般人家的女子。恐怕還真說不出口這種話!
除了對不羨仙的感慨之外,若離心中還有一絲說不清的恐懼。這事情是不是太巧了些,會不會跟流音有什麼關係?
要知道流音可是能買兇殺人的恨角色,她的手段可不是若離耍耍小心機就能對付得過的。若離現在在黎府又混成這個狼狽樣,此事要真是跟流音有關,這等人物一旦娶進府裡來。若離恐怕又要回到一開始的那種擔驚受怕小命不保的日子了。
但願黎老爺能將孝字擺在首位,千萬別對老夫人的話陽奉陰違。否則黎老爺這位平生知己要是每天吹上幾句枕邊風,若離那東邊的破屋恐怕兩天就要被她吹倒了。
屋中的談話似乎已經結束,不時還傳來老夫人的咳嗽。黎老爺似乎是在旁伺候着等老夫人就寢。若離趕緊趁着這個空擋,一路飛奔回桃花塢去。
若離回到桃花塢時。踏歌和問月已經到了。兩人都沒進屋子,就在院子門口提着心等着。見遠處若離的身影近了,趕緊上前將她迎進院子。
“老夫人怎麼說?”還未進屋,踏歌就迫不及待問道:“小姐可將事情經過詳細跟老夫人說了?”
若離搖搖頭,今晚聽聞這樣一個重磅消息,老夫人都快被黎老爺氣死了。自己現在的處境瞞着她還來不及,哪裡還敢自私地跑去說這些事情。
踏歌一見若離主子搖頭,就知道事情定是不成。不論是因爲某種原因沒說,還是因爲說了之後老夫人並沒有爲若離做主的意思。總之看來明日一早還是要被迫搬進東邊破屋去住了……
這恐怕是三人最後一個舒服安寧的夜晚,可三人幾乎都是睜着眼睛度過的。想起明日以後的生活,一時誰都沒有睡意。
就這樣煎熬到天亮,若離總算等來了角門婆子。
“這屋裡的人可醒了沒有!?”角門婆子潑婦一般的嗓子今天格外亮堂,身後還領着一羣與她差不多的婆子來給她助威助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