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遇到了種種事情,但總的來說汝國公府之行,令若離十分滿意。
若離爲寶萱準備的賀禮,今日算是出盡了風頭。就算現在還有些人不知道。但今日一過,大家回府之後,不出幾天就必然會傳揚開去。
若離本不是愛張揚的人。只是現在她,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加需要一個響亮的好名聲。只有用這名聲不斷地提醒黎老爺。若離在黎府中才能生活如意。
若離還不知道自己會揚名到何種程度。此時的她正在秀兒的掩護下,躲在小廚房裡熬製藥膏。
這藥膏正是爲瑾夫子臉上的燒傷所制。
皮膚表面的疤痕雖然不痛不癢,但卻比那些頑疾更難治癒。瑾夫子臉上的疤痕並非新傷,所以治療起來要更費功夫。何況這裡並沒有好的醫療環境,若離設想過很多種辦法,最終還是選擇了最保守的一種——用草藥外敷。
這一次的活計秀兒做不來。若離怕她浪費了藥材,只能親自動手。好在秀兒將藥材買得齊全,對於瞭解每一種藥性的若離來說,製作起來也不費什麼功夫。
若離將藥材依照次序放入石臼慢慢搗碎,直至搗成漿糊狀這才停下。又將幾味藥材加水煎煮成濃汁。
秀兒在旁爲若離把風,要是被別人瞧見了小姐這樣子,她這個做丫鬟的定是要被攆出府去了。若離手腳麻利,趁着漿糊還未凝固,又在其中加了些龍腦香。然後用一片竹篾將藥糊從石臼中勺出,塗抹在早就準備好的乾淨棉布上。
若離的每一個動作都謹慎專業,雖然主僕二人躲在小廚房裡,但不論秀兒怎樣看,都覺得自己小姐自然閒適,彷彿很享受做這些事情一樣。更不像其他閨中千金那般,連個茶水都不會煮。
秀兒絲毫不懷疑若離爲何會擺弄這些藥材,在她的印象裡,似乎小姐一直就懂得很多。從前小姐只愛看書,這些一定就是書裡所寫的了。
若離一次做好了幾貼藥膏,將它們藥面朝上,平鋪在托盤裡。然後將煎好的湯藥一併放上去。吩咐秀兒用布蓋好,端着一起來到賦思閣。
今日若露也去汝國公府參加禮筵,所以應該不會再這個時候還來賦思閣。若離就是爲了趁她不在的時候方便行事,這才着急着制好藥膏就立刻趕來。
瑾夫子果然不在樓下,若離沿着賦思閣的竹梯向二樓走去。
這是她第一次登上竹樓二層。賦思閣也緊貼黎府圍牆。站在二層的地方看下去,竟能看見府外的人來人往。
“是誰來了?”若離上樓的腳步聲驚動了屋內的瑾夫子。
若離聞聲望去,瑾夫子手中握着一卷書卷,正倚在竹椅上看書。聽見有人上樓,這才穿鞋起身。
“若離打擾夫子了,”若離微微一笑,行禮道,“二樓能看見府外,夫子不覺得嘈雜嗎?”
瑾夫子見是若離領着婢女而來,大約也知道是爲了什麼事情。臉色有些彆扭道:“鬧中取靜,就當成修行好了。況且這竹樓以前從沒見過。住着也十分風雅有趣。
瑾夫子心不在焉的與若離說着閒話,眼光卻不時飄向秀兒手中的托盤。若離察覺到是時候了,於是收了笑容:“今日府上無人,夫子又恰有空閒。若離有些事情想與夫子仔細商議。”
見瑾夫子點頭,若離吩咐秀兒放下東西,下樓守着。防止有人突然來訪。
她將托盤上覆蓋的布掀開:“若離帶來了治傷的藥材,只是有些話還要先跟夫子商議妥當。”
瑾夫子仔細打量托盤裡的東西,看上去倒是像模像樣的。原先還對若離有些疑慮,如今看見若離真的拿來藥材,這才深信不疑了。瑾夫子雖不知若離是從哪裡搞來的這些藥材,卻從未想過是她親手所做。畢竟若離年紀尚小,即使再博學多才,也博學不到這種程度。
“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瑾夫子以爲若離要跟自己談條件,“只要你能治好我的傷。日後我會盡我所能去維護你。”
瑾夫子頓了一頓:“但你要是作出什麼太出格的事情,就別怪我不守承諾。”
若離原本要與瑾夫子商議的,不過是些治療過程中要注意的問題。現在見瑾夫子說的十分認真,知道這都是她的肺腑之言。忙安慰她道:“夫子放心,若離不會做出讓您爲難的事。如果真有什麼事情到了那個地步,若離定然自己承擔,無需連累夫子相助。”
瑾夫子早就把若離看成年少的自己,對她這種敢作敢當的性子也有些瞭解。此時兩人雖然談不上是朋友,卻也有幾分相知。於是問道:“除了這個,還有什麼要商議的?”
若離見終於說到正題上了,也嚴肅下來:“夫子用藥之後,可能會有多種不適。一切起居飲食都受影響。希望夫子能忍耐得住疼癢。這樣纔有治癒的可能。”
若離繼續將自己的要求說明,瑾夫子都一一點頭答應下來。這纔開始放心醫治。
瑾夫子第一次見有人這樣治傷。
若離用燒酒爲瑾夫子擦了臉。然後在屋內點了蠟燭,將做好的膏藥在火上反覆加熱。直到燙得有些拿不住了,布面上的膏體也開始緩緩流動,這纔將藥膏敷在瑾夫子的臉上。
那藥膏正是滾燙,忽然這樣貼在臉上。燙得夫子幾乎叫出聲來。若離見她痛苦,便緊緊拉住她的雙手,不叫她去碰臉上的膏藥。
好在瑾夫子不愧是聞名全城的女夫子,即使灼燒難忍,她仍是修養了得,一句抱怨的話都沒說,只是咬牙忍住。
若離毫不懷疑,如果今天換了別人,只怕會對自己抱怨不停,於是對瑾夫子的好感又增加幾分。見她忍着難受,若離拉着她的手輕聲安慰道:“夫子忍耐片刻就好,這膏藥只有這樣用,藥效才能更好。否則就要先將表面死肉死皮剔除之後,再用藥了。”
此時膏藥的灼熱已經過去。龍腦香散發着淡淡的清涼,瑾夫子剛緩過來一口氣,就聽若離說起這麼驚悚的事。
“表面的疤痕死肉如何剔除?那不是要活活痛死嗎?就算那人能耐住疼痛,難道之後不會再留下傷疤?”瑾夫子用手指輕輕扶着臉上的膏藥問道。
若離知道無法跟夫子解釋,便敷衍道:“這世間無奇不有,夫子只要聽若離的安排,這傷疤很快就能見好。”
瑾夫子正要再去追問,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上樓:“小姐,夫人帶着若露小姐朝這邊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