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將軍帶了長子和長孫、還有兩位軍中副將一道返京。若離則帶了一大隊莫家的‘侍衛’,坐着馬車緊隨其後。
這樣的組合雖然奇怪,但已經是大家商議的最好結果了。莫老將軍返京不能帶兵。侍衛多了也十分招眼。所以乾脆都扔給了若離,反正若離也需要保護。莫老將軍五人五騎在前面走着,若離這邊只有一輛馬車,卻被百人簇擁同行。而且這些圍着她的人,還都是跟她一起造過堤壩的交情。
而這一路上,伯雅就像個隱形人一樣。偶爾會穿着黑衣出現一下,跟若離仿若無事般的談天說地,然後在別人發現之前又消失不見。
不知是黑衣的緣故,還是黑夜的緣故。若離發覺伯雅自從換了衣服之後,這些侍衛似乎都不認得他了。完全忘記這就是之前跟若離總在一起的那個白衣公子。
若離這邊與老將軍正飛速趕往京城,似乎那裡要有什麼不得了的大事發生。可京城之內卻仍是一派繁華,就連皇帝的宮內,也完全沒有任何混亂的跡象。就像所有人都對此全不知情。
此時在京城堂皇的後宮,一處最爲金碧輝煌的殿宇之內,一容貌純美的女子,正在親手侍弄案上的一盆紫蘭的花草。這女子乍看之下,就像碧玉年華一般,雖已長成,但仍然純如青空白紙。
她格外專注地低頭看着手上的花朵,似乎早全然忘記了身後站着的人
景瑞太子注視着他母后的背影,覺得身上隱隱冷汗。母后這一張傾世的容顏,這些年來也不知騙過了多少人。唯有他,卻是深知她的厲害的。景瑞太子略陪了一會兒。始終不見母后轉身,終於按捺不住硬着頭皮開了口。
“父皇那邊傳來了消息。說是昨夜射落的那隻信隼上,恐怕有不少不利與母后的謠言。”
景瑞太子仍是若離之前見過的那樣。分明稚氣的臉龐上卻長着一對精明的眼睛,讓人看着十分不舒服。他說了這樣一句之後。見他母后並未回答他。輕輕捏了捏拳頭,提步上前繼續道:“父皇看了謠言。卻沒有任何表示,母后難道就這麼算了?”
景瑞的疑問暴露了他內心的焦急,陸皇后這才微側過頭來。兩張一脈相承的單純面龐,卻全然有着不同的神色。景瑞焦急,而陸皇后則是微微地嗔怪:“這種小事急什麼?你放心吧,你父皇他就算想要相信,他也不敢相信。”
陸皇后丟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粉嫩的指甲掐斷了一支淡紫色的小花。順手就別在了自己的鬢邊,更是給她的純美增添了幾分爛漫之色。
景瑞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母后到了這個時候還能風清雲淡地像個小女孩一樣。但他的經驗又告訴他,這是他母后早有打算的表現。所以接下來的事情,根本就用不着他了。
景瑞雖有些不甘心,卻又終於放心了。
見陸皇后又轉回身去,景瑞俯首行禮:“母后保重,兒子先告退了。”
“先別忙着走!”陸皇后的聲音忽然提高了些“無論你父皇那裡如何,你現在要搞清楚的可是北疆!去查查這信隼究竟是不是卜力放出來的!如果他還活着,你知道該怎怎麼做!”
陸皇后先前有大把的時間不肯說話。這時候卻又開了口。似乎就是一種刻意掌控別人的習慣,只要看着別人服從,她纔會安心一樣。
景瑞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似乎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出。這一次,他才恭敬地掀起衣襟跪下表示謹遵懿旨。然後再次告退出去。
母后對他說話的口吻,幾乎就像是對待屬下。可他卻並沒有什麼不悅之色,因爲比起他父皇對他的考驗和懷疑,母后這裡雖也不能讓他順心如意,但總算還是最安全的。
宮中的事情究竟如何,就連景瑞太子身在其中也不能完全明白,更不要說遠在京城以外的若離了。
若離一行人風雨兼程,趕到京中已經是快要一月之後了。
前後兩隊人馬在城外的一處鎮子上住下。此鎮位在半山。遙遙地俯視下去,倒是已經能看見半個京城的樣子了。
若離第一次看見這樣大的城市。遠處城中的道路房舍,就像是一個個用尺描畫出的方格。其中還不乏零星坐落着幾座三五層的高樓高塔。讓若離看得幾乎挪不開眼。
莫老將軍行至此處,就再不肯往前一步了,只是每天數次派人向京中送信,似乎在與什麼人聯繫。若離心道他定是有些別的門路打探,於是也不多問,每天只在半山看看風景,也順便看看那些她這一世還沒見過的高樓。
“聆昕兄弟不是常說自己見過仙女!?”一個略有醉意的聲音肆意道:“不知聆昕兄弟以爲,比前面那位女子如何!”
若離聽見身後不遠處有人說話,知道這恐怕又是來遊山玩水的京中子弟們。初夏天好,總有些公子小姐遊山玩水時打這裡路過。她這兩日在此看風景也算看出了經驗。
這些京城公子哥,個個都是愛熱鬧的。見了她總要吆喝幾句,但若離當然能聽出他們並無惡意,有時候喊得厲害了,她帶上面紗轉身離開,那些公子們還會在身後大喊着“唐突小姐,求小姐原諒則個”之類的話表示歉意。
若離以爲此次也不例外,正要轉身離去。忽然聽見一個十分耳熟的聲音:“她不夠美,我見過的仙女,可比她美上數倍。”
世上美人不少,可當着美人面說不夠美的男人,卻是少見。
若離對他們着美不美的論調到並不介意,對這種‘聽起來有些耳熟的聲音’也不太感興趣。但她仍舊是停住了腳步,因爲把‘仙女’掛在嘴上的男人,她還真的認識一個!
若離唯一的房產——安陽城裡黎府旁邊那座空宅,就是一個纏着問月叫仙女的男子相贈的!
果然,若離一轉身就看見了那個人。若離認識的人不多,這人又是她親手醫治過的。所以即便許久不見,她仍然然記得一清二楚。當時這男子被人所害,後腦一擊重傷了腦子又壞了眼睛,若離半夜爬牆治他,後來他漸漸病癒就留下了房契不告而別。
若離知道他定是頭腦清明瞭,想起了什麼這才離去。
沒想到居然還能在這裡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