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離一直都沒敢跟瑾夫子提起瑾沙的事情,因爲瑾夫子一向是孤身一人的狀態,從前瑾家的嫡女因爲妒恨她的美貌才華就要放火燒死她,這瑾沙跟她雖說是姐弟,但誰知兩人究竟是恩是怨?
若離自從說出了瑾沙的名字之後,一直到將瑾夫子安排着住下,也沒聽瑾夫子再說起過一句話。
若離自己住了內院的主屋,內院雖然也有別的獨立院落,可現在整個內院還空落落的,於是若離還是將瑾夫子安排在自己院子中的西廂先住下。
瑾夫子就這樣一言不發地坐在西廂中,對於嶄新的環境也沒有特別的好奇,除了偶爾還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外,若離覺得她整個人都已經陷入回憶之中了。
若離不敢打擾,就在一旁端水斟茶伺候着,連踏歌兩次想要進來說話,也被若離用手勢趕走了。
瑾夫子這樣呆呆地坐了足有半個時辰,這才終於變了個柔和點的臉色。
她似乎輕嘆了口氣,平靜地向若離問道:“瑾沙他現在過得如何了?”
聽見瑾夫子這個態度,若離立刻放心了不少,瑾沙現在可實在是混得不錯,如果這樣的人是瑾夫子心中的仇人,看着仇人這麼揚眉吐氣的滋味和不好受。
“瑾沙大人在內廷中做了侍衛,是皇帝陛下近身跟前的,聽說皇帝挺器重他。”若離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半,也不敢說得太過徹底。
無論怎樣都要先確定瑾夫子的意思之後再說。
瑾夫子卻是‘恩’了一聲就沒了下文,若離心驚肉跳正要改口說瑾沙的壞話,卻被瑾夫子一個白眼瞪了回去。
“我跟瑾家的恩怨與瑾沙無關,你不用這樣試探!”瑾夫子看若離那沒出息的樣子也是好笑,“就算我與他有什麼,現在瑾家就剩下我倆。難道還能不認他嗎?”
若離嘿嘿乾笑了兩聲,又仔細觀察了瑾夫子的神色,確定對不是在說反話之後。才放心問道:“夫子從前不是說瑾家沒人了?這瑾沙說他認得夫子,我還道是他騙我呢!”
“他怎知道你認得我?又是怎麼與你說起我的?”瑾夫子好奇道。
若離一哽,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她可不敢說是她自己憑着長相名字猜的,更不敢說她在戰場上還利用這個試探了瑾沙一回。
“學生聽說瑾沙大人的名字,只隨口說了一句認得叫‘瑾琉’的夫子,那瑾沙大人就好不要臉地湊上來說他也認得。問我瑾琉是不是特別美貌。還說您是他姐姐!”
若離將所有責任全推給瑾沙,反正她從京城臨行時,瑾沙還專門求她要讓她從中牽線。好讓姐弟相認。
瑾夫子聽了皺皺眉頭:“這種話他也說得出口?他從前倒是個小心謹慎的人,真不像是他會說的話。”
“我與他都是瑾家庶出的,但並非是同一生母。”
瑾夫子沒有過多糾纏若離的謊話,讓若離很是鬆了一口氣,更加專心致志地聽瑾夫子講起她從前的事情來。
“那時瑾家正房夫人是官家之後,我娘與瑾沙的娘身份大不如她,可是瑾家的兒女各個都很出衆。我那時也在京城有些才女的名聲了。大房連我一個庶女都容不下,自然也是容不下瑾沙的。”
“我們兩人的娘性格也不相同,我生身孃親一直要我出名,處處壓倒大房,希望能靠這個名聲將來助我高嫁。但瑾沙的娘卻爲人低調,可以說是低進塵埃中看不到的那種女人。所以我們與他們也少有來往。”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瑾沙他親孃就將他送出去了。說是要讓他改姓跟着什麼師父修行。我當初只當這是瑾沙孃的又一次讓步,因爲只要瑾沙改了姓氏。從此就不再是我瑾家的人,也就不會再跟正房爭奪什麼了。”
“從那以後,我就沒有再見過瑾沙。直到瑾家大火,最後誰也沒有落得好下場。所以如果不是你跟我說起,我幾乎忘了瑾家還有這麼一個跟我一樣命苦的人呢。”
瑾夫子幾句簡短的話,就已經說完兩人的半生遭遇。
雖然聽起來簡單無味,但若離也是在後宅拼殺過的,當然知道這裡面不可能這樣風輕雲淡。
“如果瑾沙大人想要與夫子相認,夫子還會認他嗎?”
若離將瑾沙的願望提出來,她覺得瑾夫子應該會答應下來。
果然,瑾夫子點點頭道:“如果是從前,我必然不會。因爲他是瑾家的人,我不想讓他知道我過得不好。”
瑾夫子說完之後坦率地看着若離,又看看若離爲她佈置好的西廂:“但是今天你這樣問我,我卻可以答應下來。我對現在這樣的生活很滿意,這都要感謝你,若離。”
若離被瑾夫子說的滿臉通紅不好意思極了。
說到底她與瑾夫子骨子裡也差不多是同類人,都是那種聽不得別人說好話,又受不得別人的恩惠的人。
若離用手背貼了貼有點發熱的臉頰:“今日折騰了夫子一天,夫子身疾還未愈,不如早些安置下來。我這就去讓她們抓藥過來。”
若離說罷,就爲瑾夫子把了脈。原本瑾夫子只是風寒不愈,又未曾及時醫治,再加上心情鬱結,所以導致病情纏綿。這一下若離回來,換了新府邸居住,又得知了親人的消息,一時心情開朗,病也好了不少。
若離眼看着瑾夫子老老實實地在婢子的伺候下洗漱安寢之後,才從西廂出來。
她一眼就瞧見了正在西廂門口張望的踏歌。
“踏歌,你去跟葛老知會一聲,讓他傳信進京,告訴瑾沙大人說她姐姐願意相認。問問他是怎麼個說法。”
踏歌臉色有些焦急,匆匆忙忙地答應了一聲,轉身要走卻又返回來對若離行了禮:“主子,奴婢方纔在黎府那邊聽來的消息,說是您帶着瑾夫子出了黎府之後,就有幾個下人去告訴了夫人。然後沒多一會兒就見夫人往五福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