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我的果汁做好了沒?”若離趴在牀上哼哼。這半個月來一直靠秀兒偷果子給自己吃,若離感覺自己全身都開始泛酸了。好在自己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指點着秀兒做出些果茶果汁來調劑一下。
“小姐,你得先把藥喝了我才能給你果汁。”秀兒近來跟若離的感情越來越好。“傷勢纔好一些就不好好喝藥了,小姐你不是說等傷好了要帶秀兒出府的嗎?”
若離聽着秀兒的絮絮叨叨,心裡一暖。仰頭就把藥汁灌了進去:“出府還要從長計議,一步一步來。我連這府外是什麼樣都還不知道呢!”因爲若離的‘性情大變’。跟秀兒主僕兩人的感情也貼近了不少。這幾日若露小姐和刁嬤嬤都沒有再來過,秀兒想要幫自己請個郎中,也被夫人拒絕了。
沒有人來探望,對於若離來說,倒是剛好養傷。若離指着秀兒剛做好的果汁:“來,幫我把這個塗到臉上。”
“小姐這是做什麼?果汁不是用來喝的嘛,這果子都是有顏色的,黃黃的塗到臉上多難看啊!”秀兒疑惑的塗了一點在若離的臉上。
“這個塗在臉上對皮膚好,比敷了桃花粉還管用!再說難看有什麼可怕的?反正咱這小院就三個人,也不會被別人看去。”自從若離假裝毒發難救之後,也就只有夫人身邊的刁嬤嬤倒是來過那一次。
除了刁嬤嬤,再也沒有別人來看若離了。刁嬤嬤自然是沒安好心,連秀兒都看得出來,她不過就是替夫人看着若離什麼時候死。
秀兒用果汁塗在若離的臉上,使原本就暗黃如蠟的臉色變得更加不堪入目。秀兒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小姐你這樣看起來真難看,七老八十的老人家也不會是這樣的臉色呢!”
主僕兩人正說笑着,門外傳來一個清亮的女聲:“秀兒,若離小姐醒着麼?我奉老爺之命來告訴一聲兒,老爺說是一會要來看望小姐呢。”
秀兒連忙放下手中的果汁,走出外間:“雪煙姐姐怎麼親自來了,小姐醒着,只是,只是身子仍然不好。”秀兒一臉擔憂的望着裡間的方向,壓低聲音說。
雪煙也朝裡看了看,只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趴在牀上。陪着秀兒嘆息了一聲,“那我就不進去打擾若離小姐了,你替我跟小姐說一聲,老爺一會就來。我這就給老爺回話去。”
送走雪煙,秀兒轉身回來。若離正在牀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她:“這人是誰?”
“小姐總不出院子,當然不認得她。她是老爺書房裡的大丫鬟。侯府裡誰也不敢得罪她,可是她脾氣特別好,連對奴婢都特別和氣。”秀兒就像說起自己的偶像似的,“雪煙說老爺要來,奴婢幫你把臉上的果汁擦掉吧!”
“別啊,就這麼塗着剛好,你沒跟雪煙說我身體好轉的事情吧?”
“當然沒有,奴婢都是按着小姐教的說的。對誰都說小姐的身子一直不見好。”秀兒雖然不懂,但是小姐的吩咐她是一定會做好的。
不多時,一個穩健的腳步聲踏進若離屋裡:“若離怎麼樣了?”秀兒回頭看見老爺。連忙跪下:“給老爺問安,回老爺話,小姐身子極差,刁嬤嬤來看過兩回,都說不行了。”秀兒說着聲音哽咽,眼淚止不住的就從臉上下來。
若離趴在牀上,緩緩的把頭轉向外面:“父親您來了?恕女兒不能下牀行禮。”她對這個不分是非就打人的父親也實在沒什麼好感。
老爺神色複雜的看看若離,若離那原本白皙嬌豔的小臉上,竟然已經透出油盡燈枯之相。他嘆息一聲,也不管還跪在地上的秀兒,自己隨手拖過一把椅子坐在若離牀邊。
若離正奇怪這老爺要幹什麼,那天下手的時候可不見他有多在乎這個女兒。這些天病中,也從未見他差人來問過。
“你不必給我行禮,也不該叫我父親。我不是你的親生父親。”老爺凝重的說,他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原該是我向你行禮纔是。”
什麼?難道這個父親也不是親的?老爺說的話讓若離完全搞不清楚情況。從她剛醒來的時候,若離就先入爲主的認爲自己可能是黎老爺和別人的孩子。所以纔會被夫人屢次迫害。現在老爺的意思是若離根本就不是黎府的孩子?若離很想仔細跟老爺八卦一下內幕,可是她現在仍在“病危”,實在不能表現得太激動。繼續假裝半死,才能讓黎老爺吐出真話來。
若離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被老爺看在眼裡,更是增加了他幾分內疚。他狠了狠心,說出了若離怎麼都沒想到的事:“你要怪就怪你親爹吧,他把你託付給我,說好十年之內接你離開,如今你已經十二歲了,他仍然杳無音訊。想必是已經忘記你的存在了。”
若離心裡吃驚,這是什麼意思?就算是養子,養了十年的難道就一點感情也沒有?因爲親爹不曾按照約定來接自己,這黎府的兩夫妻就要殺死自己?這是什麼奇怪的邏輯?
她忍不住假意問道:“是因爲若離的親爹失約,所以你纔對若離不好的嗎?”
若離天真的問題和她枯黃的臉,使老爺毫不懷疑的說出了真相:“我和夫人已經商議過了,等你閉眼了。就讓若露改名若離,進京去尋找你爹。我本沒有想要傷你,我也是近兩日才知夫人已經籌劃好一切了。”
若離聽得清楚,心裡更是明白。黎老爺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就是真的沒打算讓自己活下去了,說不定他今天就是來結果自己的!
黎老爺和夫人願意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去冒認別人家的女兒,這‘別人家’一定是極富極貴的。而這富貴,至少要在侯府之上。
果然,黎老爺看見若離的沉默,用一種彷彿是最後訣別的語氣看着瘦小的若離:“你親孃早已不在。你的親爹,是當今聖上。當年聖上南巡有了你,卻不能帶回宮中。我不瞞着你,也算對你仁至義盡,你安心去吧!”
若離再也忍不了了,從牀上翻身而起,光着腳站在地上。她定定的看着被嚇得楞住了的黎老爺,一字一頓的說:“我、就、知、道、!”
黎老爺被若離嚇得連連後退,帶翻了凳子又撞倒了桌子。若離身高雖矮,可是氣勢不弱。現在也不是示弱的時候,黎老爺已經交了底,要是自己再不想出辦法,今天必死無疑。她瞬間就找回了前世女強人的感覺。
“你們就爲了一個未卜的前途要置我於死地,卻從未想過若是聖上不認黎露,或是識破若露,你該當如何?”
若離突然的舉動讓黎老爺十分驚愕,這就像是偷東西卻被主人抓到一樣難堪。本以爲若離奄奄一息,所以今天前來做個了斷。卻不想若離扔下這樣一翻鏗鏘之詞,反而將他難住了。
“你的傷怎麼好了?你不是毒發。。。。。。”黎老爺先是不由自主吐出這麼一句話。
但他定了定神,終於還是面露兇光“正是爲了不讓聖上識破若露,所以你才必須得死。”
“如果我死後,若露仍被識破。又該當如何?”若離向前一步緊緊逼問,“黎侯爺!你可是打算用闔族性命來換那未知前程?”
若離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她已經發現了黎老爺眼中的恐懼:“與其把希望寄託在若露那個嬌縱的小丫頭身上,侯爺還不如與我合作。那個位置就算不是我的,也決輪不到若露。”
“什麼合作?怎麼合作?”黎老爺不知不覺的隨着若離的話說下去。
“皇女之位非我不能!我賜你平步青雲,我保你家宅平安。”若離閒閒的在屋裡走了兩步,望着樓空的軒窗外,只留給黎老爺一個自信的背影:“而你只需要袖手旁觀就是了。”
黎老爺從未見過這樣的若離,他甚至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試問天下哪有女子在男子面前不卑微、不低頭?而今天的若離,就像是帶着與生俱來的高貴。她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樣子,根本就不是若露能夠比得上的。若離說得沒錯,若露只是個嬌縱的女兒。若是拿她跟現在的若離相比,差距何止萬里!
“可是我憑什麼相信你,你今天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你要是成爲皇女,難保他日不會伺機報復。”
憑什麼?看來這個黎老爺還不傻,沒忘了自己有可能會報復他。
“就憑我服食砒霜數年,依舊不死不滅的等到了真相!這就是我的命數!”若離緩緩的轉過身,真誠的自己都要落淚:“親父棄我十年,養父育我十年,依侯爺你說,我若離更該恨誰?”
“養父既然已經等了兩年,不如就再等兩年,兩年之間,一切自見分曉。”
若離的話打動了黎老爺,她帶給他的震驚太多了。也許這就是皇族女兒天生的氣度吧。尤其是當若離說出那句‘服食砒霜數年’,意思就是她明知飯菜有毒還吃了這麼多年!這種隱忍又哪裡是尋常女子能夠做到的?黎老爺幾乎沒怎麼考慮:“好,就兩年!”
這生意對他來說穩賺不賠。如果在這兩年裡,若離敢有異心,他還是可以想辦法除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