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離見到的這一處存放香料的地方,大約上下有三人高低。牆壁和地面都以青磚砌成,滿室的香料都用薄木板相隔,然後裝在巨大的麻袋之中,整齊地碼放至頂。
若離感到一陣眩暈,這麼多昂貴的香料,竟然就這樣被堆在一處!伯莊還真是闊綽!
“這裡面都是些什麼?”若離靠近每一處都用鼻子嗅嗅。不過除了一些有藥用價值的香料,其它的香料她是完全不懂的。
伯雅自己似乎也不太清楚隨意翻看一個袋子:“這裡大多都是從西域低價收來的,可惜建元國多用檀香,並無人瞭解這些。”
若離記得檀香也是從西域傳入,但因爲佛教盛行,檀香被賦予了極神聖的意義,所以更加能被人接受。而其他產自西域的單一香料,都有着西域的特點——濃郁,刺鼻。
這對於講究清、雅、的建元國人來說,確實很難討喜。
可若離卻知道,一味好的香料,並不應該是一種單一的味道。這也是一門非常博大精深的學科,如果伯雅願意提供材料讓她嘗試一下的話,她也很想開發這方面的經濟價值。
藥製藥一味上等的香料,價值往往遠勝黃金。更有無數願意追捧沉迷在香氛中的人們,爲了一抹若有若無的香氣而傾盡家財的。
若離將自己這個想法跟伯雅一說,伯雅自然是欣然同意。
對於伯雅來說,這個想法能不能實現都無關緊要。但既然若離對此有興趣,他當然是要全力支持的。讓若離多依賴他一點,以後就比較不容易逃跑了。
兩人剛談妥香料一事,正準備再去看看別的,就聽見地道中傳來人聲和腳步聲。看樣子應該是大鬍子護衛找到楚腰了。
地道中稍有響動和人聲,就會被四周的青磚壁擴大的極清楚。大鬍子護衛顯然是聽見了伯雅公子與二小姐的聲音,所以帶着人朝這邊趕來。
“我們先出去吧,你要是想侍弄香料,等回去以後我叫人送到你府上去。”伯雅看着若離徵求她的意見道。
香料是件麻煩事情,一時片刻肯定是說不清楚。眼前當然還是處理楚腰和流音的事情比較重要。
地道中陰暗不便,所以伯雅還是命大鬍子將楚腰帶到了地面上的房間裡。
若離方纔在地道中不過是看見楚腰一個背影,現在在光亮處,纔算看清楚她的全貌。
楚腰蓬頭垢面地打着寒顫,一張臉上佈滿了塵土和疤痕狀的傷口。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覺時穿的絲綢中衣,整件衣裳也早已經髒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
“拿件衣服給她穿上吧,我看着都冷,”若離微微皺眉,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這人就是楚腰,她肯定認不出她。
地道里冬暖夏涼,楚腰在裡面呆着還不至於凍死。但地道外正直寒冬,她這時候跪在冰冷的石頭地面身上,不斷地用兩個手搓着自己的胳膊,根本就無暇看若離一眼。
伯雅對於若離的心軟表示不解,楚腰雖然不是謀害若離的直接兇手,但也絕對是流音的爪牙了。若離說起流音的時候,毫不猶豫地說要‘殺掉’,爲何這時候看見楚腰冷,卻還要給她加件衣服呢?
伯雅雖然沒想明白,但還是衝大鬍子護衛點了頭。大鬍子嗡聲答應下去,不一會,手中拖着一條棉被進來:“回公子和二小姐的話,沒有合適的衣服,只有這個。”
見若離已經點了頭,大鬍子將棉被往楚腰頭上一扔,便退立在一旁。
楚腰蜷縮在地下,用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包裹起來,只留了一雙幹黃的眼睛盯着若離。顯然這時候才認出若離來。
“你要幹什麼?”楚腰不知是冷還是怕,聲音哆哆嗦嗦的。
雖然被關在地道里的日子,簡直就不是人過的日子。但才短短數月時間,她當然還沒有忘記若離這一張嬌豔的臉。尤其是當她看見若離與伯雅坐在一起,便知道流音的計劃已經失敗了,而且也不可能再有機會!
楚腰與若離原無私仇,要說仇恨,她其實更恨流音。
“你知道些什麼?自己說吧!”若離冷冷地開口。事到如今,她認爲楚腰完全沒有替流音隱瞞真相的必要。
不想楚腰卻搖搖頭,乾裂的嘴脣像枯樹皮一樣:“我不會說,說了你就會殺了我。”
楚腰知道自己被留着活到今天,一定是因爲她還有這一點用處。要是對方早就除掉流音,那一定也會將她一舉除掉的。雖然她在地道中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可真要她去死,她也會害怕。
若離從吩咐人給她拿衣服的時候,其實就已經表示了自己打算留下她的意思,只可惜楚腰並沒有聽懂。
若離要留着楚腰的性命,絕對不是因爲她的寬宏大量,而是楚腰這個人,出了出賣流音之外,還有個別的意想不到的妙用。
楚腰嘴硬,若離卻沒時間跟她磨蹭:“既然你不會說,那留着你也沒有別的用處了。殺了吧。”
若離輕蔑地看着楚腰,現在對方的生死都在自己手中。她根本無權談條件。
楚腰果然怕了,因爲若離說的沒錯。流音一屆女流,就算有本事買通江湖上的殺手,也終歸逃不出伯雅控制。只要伯雅願意給若離撐腰,流音就算躲到京城也無濟於事。
楚腰還不知道伯雅發生的事情,她警惕又害怕地看着若離:“我……我說,我說了之後,你能不能放過我?”
她的聲音沙啞而帶着哭腔。若離毫不懷疑,她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如果再逼迫她,恐怕就要失控瘋掉了。
“放過你是不可能的,不過你若願意聽我的,我可以留你一命。”若離將身體微微向前傾斜,靠近楚腰的臉,一字一頓地告訴她。
楚腰眼中因爲恐懼和緊張留下了兩行淚水,淚水迅速在她臉上骯髒的灰塵中劃出一道溝壑。她現在還能說個不字嗎?
“你說話算話,只要你不殺我,我就告訴你流音的去向。”楚腰的聲音充滿了一種不平穩的亢奮,她已經快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