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離歇了一會兒,忽覺濃煙嗆人。她瞅見問月放在地上的甕子,猶豫道:“不如我們再去一趟小佛堂?”
“小姐,還是算了,等壽宴散席之後。找幾個下人過去看看不就行了?”秀兒實在不想再跑一趟,“那野蜂那樣嚇人,小姐都已經傷到了,就不要再去了吧?”
若離聽見秀兒這樣說,反而更擔心起來。“你也知道野蜂嚇人!萬一叮咬了別人,那可不是鬧着玩的!”若離猶豫再三,還是起身道:“小佛堂那地方,最常去的無非就是祖母她身邊幾個人。蜇到了誰都不好。”
“是該去一趟,”問月也點頭道:“萬一出了事情追查起來,可是秀兒將那瓜果放進佛堂的。”
秀兒一聽也急了:“那我們還是快去吧!我可不想幫若露小姐背這個黑鍋!”
三人決定要再去一次,可是怎麼去呢?現在再上回廊,要是碰見寶顏若露,可是連躲的地方都沒有了!總不能在掉頭就跑吧?
“去花園!”
若離最終還是決定了,兩害相權取其輕。現在去往花園壽宴,頂多就是聽些風言風語、衆人指責。其實不足爲懼。而在花園中遇到寶顏若露,一來人多可以隱藏自己,二來宴會上他們纔是主角,也未必有空來爲難自己。
就這樣,若離再次帶着兩個婢女和一甕子炭。三人身後冒着青煙,開始了‘探險之旅’。
從桃花塢到黎府後院花園,一路上無比順暢,若離沒有遇見任何有難度的挑戰。
一路行至花園,若離這一回學得謹慎。她將腳步放輕放慢,躡手躡腳地靠近花園,又找到一顆茂密的大花樹,作爲自己觀察‘敵情’的掩護。
這棵大花樹實在不錯!粗壯的枝葉幾乎將若離全遮擋起來。若離心裡得意,這除非是有人正巧站在她身後!否則誰也不會發現她!她從枝葉縫隙裡看着花園全貌,嘴裡還八卦地發出‘嘖嘖’的聲音。似乎要對花園中的人物,品頭論足一番,
若離鬼頭鬼腦地看着花園內的情景:黎老爺喝了不少,正與人放聲闊論天下太平。老夫人不在席上,但王嬤嬤卻在分派下人,看來老夫人並無大礙。黎夫人一邊吃着葡萄,一邊跟人吩咐下人上菜。而貴女席上和樂融融,幾位千金似乎正用花茶代替清酒,行起了酒令。
“氣氛不錯,並沒搞的一團糟。這下我就放心了!”若離嘿嘿笑道,“不過讓我最開心的,就是他們二人不在!……”
“你們說,他們二人不會還在廊門上杵着吧?”若離繼續嘿嘿笑。
“那裡人來人往的,叫人看見多不好!”若離仍然嘿嘿笑。
若離笑着笑着,卻發現身後無人迴應她。再一回頭,只見一張‘狐狸男’面孔!貼得老近!
‘狐狸男’不是別人,正是鉅富伯雅。他不知什麼時候,就站在若離的旁邊,也找了個樹縫朝外看着。直到若離發現了他,這才一臉意猶未盡地收回了目光。轉而立刻換了一副面孔:“若離小姐這樣窺視他人行蹤,若是叫人看見,只怕也不好吧?”
若離叫伯雅嚇得魂都飛走一半,要是換了別人,剛纔非得尖叫出來不可。
分明就在和自己一起‘偷窺’!現在居然說出這麼大義凜然的話!還有自己那兩個不爭氣的婢女,竟然都站在老遠的後頭,連聲也不敢出!
若離內心抓狂,臉上卻不動聲色,柔聲道:“伯雅公子誤會了,若離怕從此處出去,會驚擾了賓客。這才先探視一番。”
哼哼!大義凜然的話誰不會說?她若離說得一點也不比伯雅差!
“哦?”伯雅雙手一拍,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若離小姐果然體貼人意!”
伯雅的笑容溫如暖陽:“不過在下倒是有些好奇,小姐剛纔口中碎碎唸的‘那兩個人’,究竟是誰呢?”
見若離回答不上來,伯雅竟然還很體貼地點點頭,“放心吧!我懂得的!不會說出去。”
若離根本就不相信伯雅,他要是隻要表面上這麼簡單,又怎麼會是安陽城人人知曉的鉅富。可是若離始終不明白,這樣有錢有閒的男人,爲何總要陰魂不散地粘着自己?
尤其是伯雅總表現出很熟的樣子!如果不是因爲伯雅高出若離太多,若離毫不懷疑自己會給他一拳,然後想盡辦法,將他滅口在這花樹後面!
“公子見諒,若離還有事情,先走一步!”若離腦中想了千百種方法,卻沒有一種能對付狐狸的。她忽然有些沮喪,只好又使出夾着尾巴逃走這一招。
若離只走出了兩步,又退回來了。
因爲伯雅這一回沒有再糾纏她,而是攔住了問月的去路。
“這是什麼?”伯雅看着問月手中的灰炭甕子,“好大的煙,有什麼用嗎?”
問月抿了抿嘴,一句話也沒說。只提着甕子任伯雅打量着,眼神卻求助地看向若離。
要說若離有什麼底限,恐怕就是身邊這幾個婢女了。此時她見了問月可憐樣兒,頓時生出一種‘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負’的豪情壯志,大聲對伯雅說道:“你究竟要幹什麼!”
若離說完之後,立刻就後悔了。因爲她忽然發現,其實伯雅從頭至尾什麼都沒有做!伯雅與她的每一次對話,都是彬彬有禮的,所談論的內容,也沒有半句出格。就連現在攔住問月,似乎也保持着一個合理的身體距離……
可是對於若離突如其來的‘炸毛’,伯雅卻沒有任何意外,也沒有什麼責怪之意。他收了玩笑的表情,一臉平靜地說:“在下知道小姐的手被野蜂蜇傷了,小姐拿着這個灰炭甕子,不會是要去找野蜂尋仇吧?”
若離原本已經快要亮出潑婦的架勢了,被伯雅一句話,就澆熄了戰鬥的意志。
“伯雅公子怎知道我的手是被野蜂所傷?”若離有些好奇。
伯雅仍是平靜認真的樣子:“小姐撫琴之後,與黎老爺說話時曾露出手腕。在下一時失禮,正巧看見了。”
若離記得自己擡手不過是一瞬之間,伯雅曾在那時開口詢問過。可是沒想到,他居然已經看出自己的傷口是野蜂所致。而且他還知道煙碳是用來薰蜂的!
建元國的商人都這樣淵博嗎?若離有一瞬間失神。她忽然有一種想跟伯雅聊聊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