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錐穿魂,灑下千千陰氣,換來我的不敢置信。低頭,銀錐齊柄沒入,縱然不信也是事實。
飄在風中的不解化爲淡淡的憂傷以及不可言喻的解脫。曾經那一場元神雙修在靈魂中印下的潛在羈絆,在這一刺下分崩離析。擡手,摺扇如煙快如電,貫穿了劉雲萱的胸膛。
殺!
殺性陰氣噴涌而出,以最暴力的方式,灌入劉雲萱元神之中。
冷漠的眼神交鋒,剎那千年。魂欲消散的瞬間,我懂了這突來的一刺。她的道,太上忘情。而我,曾經何時成了她路上的巨大絆腳石。她不該有情,即使她不承認,但還是出現了,所以我得死。
殺性陰氣勢如破竹,快速的剿滅着她陰氣上的印記。天之清,地之喪,她的陰氣具備着清氣和喪氣兩種性質,正邪兩股力量交纏在一起,達到了完美的平衡,如果不是殺種品階太高,陰氣的交鋒敗的將是我。
“現在你還要殺我嗎?”
我握着摺扇,她拿銀錐,彼此的胸膛被貫穿,我們的元神以殺戮的方式連在一起。周圍的無主陰氣形成一股強烈的龍捲風把我們圍在中央,無主陰氣也帶上了殺性與清喪三種性質,凝神中期的月影也無法靠近。
“不是已經殺了嗎?”劉雲萱陰氣被崩掉的最後一瞬間,她露出瞭解脫而堅定的笑。
她的道成了,可惜,我們都要死了。
陰氣消弭的太快,看不到境界的降低,劉雲萱的元神像鏡子一樣破碎。
我奇異的感覺到,銀錐刺的不是三魂七魄,也不是削的元神陰氣,而是直指潛藏在靈魂最深處的命。
命是什麼?也許是心,又或許是別的什麼?
心慢慢的有些空了,還有些疼,也有些沉重。殺性陰氣燒殺搶奪讓我達到了聚神境高階,可惜地基破碎,房子蓋得再高也會坍塌。
“移形換影之換命。”
浩蕩威勢的長劍破開龍轉風,劉青玄分開我們兩人,他倒立一掌拍在她女兒頭頂,劉雲萱原本龜裂的元神慢慢恢復,劉青玄身上卻出現了龜裂。
殺性陰氣衝唰上了劉雲萱的三魂七魄,半步陰神的劉青玄想救人也得以命換命。
我感受着自己元神變淡,無悲無喜的笑着。突然,風雲乍變,四周鬼哭狼嚎,巨大的陰風量變產生質變居然壓倒了陽間的竹子,竹葉颯颯,詭氛讓人不敢出一個大氣。
風騷狗袍上的土黃狗活了過來,一跳出衣,二躍瞪天。黃狗踏風登天,狗軀逐漸變大,遮天蔽日一聲咆哮。
霸道的狗叫旁人聽不懂它表達的意思,我卻莫名其妙的懂了。
諦聽替命符!
狗吠三聲,天搖地動,我完好無損的站着,黃狗破滅,風騷狗袍上的狗也沒了。衣服款式改變的更古樸,微立的領口到飄飛的下襬全部變成了金黃色,外面還批了一層金色薄紗,玉質腰帶束腰,小巧的掉佩上書,金縷玉衣。
頭頂本無冠,多了一頂精緻的帽子,冒中央一豎向上,冒兩邊一根繩子綁着下巴,把帽子扣在頭上。
“外公!”
衆人皆愣,我呆呆的看着黃狗消散,小聲呢喃。擋風遮雨幾多期盼,能爲兒孫藏幾多福?
“爸!”
劉雲萱恢復如常,境界暴漲,衝上了凝神境。她不斷的搖着腦袋,一聲悲切的吶喊,暗藏着多少不願。劉青玄還是我衝冥婚第二天見到的樣子,還記得正叔叫他臭神棍,他的元神凝固的像個活人。只是全身龜裂,眼看就要消散於天地之間。
“我要殺了你!”劉小小剛由武轉神,陰氣不穩,剛衝到我身前,劉青玄手指一點,她被禁錮的不能動彈。
劉青雲沒有說話,微笑的遙望着十萬大山更深處的方向,似乎期待着什麼?手破了,他等的人還沒來。腳碎了,期待中的人兒依舊沒有出現。在場的人,不管是誰?都被深情的期待所感染。
葫蘆山谷的陰氣鼓盪不止,兩股濃郁的鬼氣從十萬大山不同的方向在葫蘆山谷匯聚,天地再次變色,陰風陣陣,邪氣凜然。
五鬼擡轎,粉雕玉琢的深紫花橋一閃一閃,五鬼踏風悠然而落。
“媽!”劉小小喊。
“你還有臉來?”劉雲萱罵。
轎簾伸出一隻美到驚心動魄的手,只看手,就能想象轎中鬼有多美。女鬼出來了,鬼體凝固似人,又一個半步陰神。蒙着紫黑麪紗,面紗霧氣縈繞,朦朧下的五官,給我的第一眼感覺是邪。
這女鬼很邪!
無聲無息,引路白紙飄飛開路,一身素裹的厲鬼提着白色燈籠走在前面,三匹獸魂拉輦,左右伴着黑白無常,輦車飄然恍惚落到了近前。那兩鬼穿着黑白無常裝束,卻不是真無常,只是厲鬼而已。
“閻羅有詔,醉判官之子孫四,封號四公子,立尊位。”威勢磅礴卻一席煞白的輦車中,踏出一鬼,中年樣貌,同樣的半步陰神。他不待紛說,點燃一張空皇榜,皇榜在火中燃燒,飄到空中,榜上隨他所說浮現字跡。皇榜燃盡,化爲一束黃色流光,射入我的元神,消失不見。
一切如常,沒什麼變化,只是一種儀式。名要正,言要順,誰在向我動手,就是在挑釁閻王領!
“見過四公子,醉判官有言,這裡的事以後再做計較。閻王領還有要事,先行告辭。”中年鬼看了一眼紫面蒙臉的女人,又說:“如陰山所願,最後一道王詔已用,陰後好算計,後會有期。”
“那不送右判官了!”陰後冷哼揮袖,臉撇向了一旁。
蜀中,三山二領兩禁地,到底在相互算計什麼?右判官來的快,走個也快,我根本來不及多問。
“我來了,你可以死了。”
絕情冰冷的話是戳滅劉青玄最後一絲期待的絕命刀。劉青玄看着冷臉陰後,元神黯然破碎,煙消雲散之際,伴隨他的還是滿肚情殤。
“爲什麼?”劉雲萱兩行陰淚,顫抖的看着陰後。
“只有我的寶貝女人才能殺掉這個負心郎。”
陰後盯着劉青玄消散的地方,言語中隱藏的恨,非旁人所能理解。過了好一會,陰後伸手,劉雲萱手上的銀錐出現在她手中,她把銀錐丟向手執桃花的黃蓉,說:“告訴鬼竹道主,閻王留在人間的最後一道王詔已用。”
黑竹禁地要刺殺我,看來不僅僅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陰山陰後讓劉雲萱拿着銀錐動手,破了老子最後一道保命符,藉此算計劉青雲救女兒自殺。
好算計,一箭射了多少雕?看來劉雲萱也是一顆棋子,是她母親殺父親的棋子。
“等等!我讓你走了嗎?”
黃蓉拿着銀錐,桃花飄飛,打算離開。摺扇張開一角,定住她的身形,我放出毀滅,轟了過去。
閃電形的本命魂器不沾任何陰氣,眨眼即到,轟在黃蓉身上,十字殺帶着閃電,削着她的鬼體。桃花枝殘,分散飄落的桃花更多,黃蓉丟下桃花枝,元神受到重創,她還是逃了。她離開前,幽怨的說:“四公子,如此薄情?”
“轟!”
陰後瞪眼,眼中鬼氣化刃,飛射向扛着鋤頭的少婦。少婦來不及反應,元神被打的四分五裂。少婦費勁心機,最終逃不脫煙消雲散的命運。
可悲、可嘆、卻又無可奈何!
蜀邊進入葫蘆山谷的三教九流,如今只剩下劉雲萱和劉小小,一場宗旨是發揚三教九流的行動,葬送了蜀邊所有江湖人。
“你開心了?你不是說破碎他重振蜀邊的夢,讓他活在無盡的痛苦中,纔是你最想看到的嗎?我幫你了,爲什麼他還是死了?爲什麼?”劉雲萱看着她爸消散的地方,咆哮着。
“或許,是不忍吧!不忍他活着,看着幾代人的心血付之東流。也許死了纔是解脫!”陰後迷離的說完,看着劉家兩姐妹說:“處理好後續,帶着云溪來陰山。”
我不懂陰後到底是恨?還是愛?
陰後扒開轎簾,頓住手,又說:“雲萱,欠人家的得還,給閻王四公子至陽之血,葫蘆山谷的因果到此告一段落,以後你們的賬自己慢慢算。四公子,其實此役最大的贏家是陶正,他什麼也沒幹,卻看到了他最想要的局面,如今陶家日武在蜀邊一家獨大。”
其言誅心,她到底想在我心中埋下什麼樣的禍根?
五鬼擡轎,踏風遠去。死寂的竹葉片片飄落,穿過僅剩四人的元神之軀,荒涼石地上躺着兩具武者屍體,給他們的江湖路畫上了一個句號,而我的路纔剛剛開啓。
劉雲萱致命的一刺我不會善罷甘休,劉青玄的死也有半筆記在了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