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然雙腳離地,以不同的角度攻擊着虛幻的小冊子。小姑奶奶和老貓魂躲的老遠,笨蛇還趴在草叢邊津津有味的吃東西,兩貓看它的眼神好像在說:“蠢蛇,還吃?你這是在找死。”
我當什麼也沒看見,吃完菜餅,喝了一口小酒,等着香燒完。
小然發泄一通,人在空中倒立着,頭的高度正好對着我的臉,她氣鼓鼓的說:“繞道!繞道!不準去那邊。”
這樣看着她,我很不習慣,抓着腦袋說:“你的裙子爲什麼不會掉下來?萬一天上有個男鬼飄着怎麼辦?以後不準這樣。”
“啊!”她本能的捂着裙子,一頭鑽進了牌位,過了好一會又蹦出來說:“別轉移話題,不準去抓鬼。”
我給她講了很多道理,她一概油鹽不進。我的耐心被磨得所剩無幾,吼道:“家裡還有兩個吃貨呢?不賺錢都得餓死。”
“老孃有錢……”她嘟着嘴掰着手指頭算計起她的家當。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她存摺裡有七八萬,還有佩姨給她存的錢,還有別人給的茶錢……總共加起來有三十多萬了,在萬元戶都是土豪的年月裡,三十萬絕對是超級富豪。
我呆呆的站着,心裡幻想着,拿着那麼多錢給老大蓋個大房子,給三姐整一套牛逼的嫁妝,讓爸媽全部住新房子裡不用幹活,老五和幺妹也不用愁學費了……不自覺流出了口水。
小然眯着眼睛,仰着尖圓的下巴,得意的笑着。
幻想中的夢境很美,而且觸手可及,只要去縣城翻出牀踏頂上放着的好幾本存摺就能去取錢了,我真的好想拿。不過,心底有個聲音對我說:“爺們靠自己雙手啃饅頭,就算對着老天爺也能挺直了腰板,敢拍着胸膛說,老子是頂天立地的漢子。拿了這錢,人家就算不說,你還能挺着胸脯面對自己?”
“不要!”面對誘惑,我艱難無比的開口,等說出口,心裡瞬間輕鬆了好多,有種無法言喻的快意升騰不息。
“真的不要?一個月內不給桃子嬸一千塊,老道士會被弄成傀儡,你心裡過意的去?按她們的飯量,每個月最少也得三百塊,女人家爲了你睡棺材,你總不能只管吃吧?什麼衣服生活用品那也是一大開銷……”小然飄在我面前,翹着二郎腿,再次掰起了手指。“再說,你拿自己媳婦的錢也不丟臉!只要你以後聽我的話就成,我也不會讓你幹壞事……”
“反正我不要。好了,吃飽了沒?吃飽了該上路了。咱們去鎮子裡看看,到底鬧啥子鬼?”我整理好東西,朝青藤鎮的方向邁開了大步。
“嗚……你又吼我……小然然孤苦伶仃的,爸爸看不到我,跟媽媽說話她也聽不到,挖嗚……莫名其妙的嫁了個人,還吼我……”
小然飄到我前面擋着,梨花帶雨的哭着。起先可能還是故意的,當她提到正叔和佩姨是真的傷心了。我伸手撫摸她的頭,手卻從她腦袋上穿了過去,也跟着情緒低落的說:“不哭,乖!”
“纔沒有哭了。”她倔強的讓臉上的眼淚消失,嘟着嘴說:“你想抓鬼賺錢也行。不過賺的錢必須拿一半給我買元寶蠟燭……”
“要這麼多?”
“我是你媳婦當然要比她們多。”她說的理所當然。我想了想,認爲也是這麼回事,不過總感覺那裡不對?
達成了君子協定,我在去青藤鎮的路上一直琢磨着,等看到了小鎮纔想到問題的所在。格老子的,你一隻鬼用得着吃活人的醋嗎?人不吃飯會餓肚子,你買一山元寶蠟燭有啥用?
“哼!誰讓你是我男人?男人養媳婦天經地義。”小然聽我提出疑惑,非常不爽。
“可是你……你……”
“你什麼你?”
我被問的啞口無言,不是不想反駁,是不能反駁!難道跟她講,別人家的媳婦都能抱着睡覺,老子只能抱着木牌牌睡,可能在半夜迷糊的時候被嚇個半死嗎?
“好吧!一半就一半……”我硬着頭皮認了。小然蹦蹦跳跳的圍着我轉了幾圈,一臉肉疼的說:“像個爺們……不愧是我陶然的男人!你賺的錢我只要十分之一了,多的給她們買衣服穿。”
她插着腰,一副她很通情達理的樣子,看我的眼神好像在說,孫四,快來誇本姑奶奶啊!
青藤鎮小的可憐,只有一條青磚鋪成的街道,圍着街道住着幾百戶人家,真要說人口不定還沒咱們村的多。半夜三更,整個小鎮靜悄悄的,風兒從街道兩旁的小巷子灌出來,吹得兩旁屋檐下的燈籠左搖右擺。
我揹着箱子站在街頭,小姑奶奶蹲在我肩膀上。小然不想闖鎮子驚了鎮上的祖魂自己回了牌位,笨蛇不好出現在人口密集的地方呆在不遠處的河裡。
整條街上黑着燈,只有陳宅亮着,根本不用仔細尋找。十多米寬的大院子,牆磚紅瓦,看來這家人環境也不錯。
“啊……嗚……啊……”
院子大門開着,院中央放着一張大桌子,桌上擺着各種請神送仙的簡陋器具,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兩手分別扶着四方桌的邊沿,身體不停的抖着,唸叨着是人都聽不懂的話。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昏迷不醒的躺在大桌對面的藤椅上,周圍七八個人有老有少,在一旁緊張的看着。
“喵!”
我站在大門外,小姑奶奶叫了一聲,似乎宣告它的到來。緊張的衆人被喵叫聲嚇了一條,其中一個年輕人剛要發火,被五十多歲的老人給阻止,老人走過來,小聲問:“俊後生,有啥事?”
老人這話真把我問住了,我剛想開口說,您家裡鬧鬼,我是來抓鬼的,可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不好意思的說:“大爺,我趕着走親戚,看着燈亮着想借口水。”
老大爺似乎怕打擾了做法的婦人,小聲讓年輕人端了一瓢水出來。
“大爺,這是出馬仙?”我站門口喝着水,看着婦人也很好奇。老漢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沒有多說,緊張的看着。
出馬一種明間流傳很廣的神技,請仙治病,請的神仙不同獲得的能力不同。我聽過不少傳說,也不知道真假。
婦人抖了半天,突然跳上了凳子,立着彆扭的馬步,一手叉腰一手掌心向外顫抖的推着,她喊:“酒來!”
音調很古怪,不仔細分辨也不知道說的是啥?桌上放着三個巨大的瓷碗,中年男人雙腿打着擺着拿起一罈子酒,倒滿了三大碗,說:“大……大……仙,您……請……”
我們這地方兩樣東西拿的出手,一是打鐵,刀子出名。二是酒,幾乎家家都能自個釀酒,只是水平有高低。
隔着老遠我都能聞到濃烈的酒氣,四十多歲的婦女拎着酒碗,一口喝一碗,三大碗怎麼也有五斤了,她喝了臉不紅心不跳,直瞪瞪的看着躺在藤椅上的女人。
周圍的人看着都很緊張,我身前的老人更是握緊了柺杖,緊繃着全身,心思全部放到了兩個女人身上。
我看着反而感覺怪了,城隍地冊顯示這裡有鬼,可家裡鬼毛都沒看到一根。只是暈迷的女人臉色冒着淡淡的陰氣,證明確實撞鬼了,但也不是很濃。而出馬的婦女別說請神上身了,她身邊連一絲異常的氣息都沒有。
這酒聞着絕對死烈酒,就算能喝十斤的漢子也得慢慢才能喝十斤,不敢一口氣整五斤。一個婦人喝光五斤,腳步穩而有力,嘴上那些人聽不懂的話,說的中氣十足。不得不讓人驚訝!
“白仙?”
我正在疑惑,見婦人頭上有隻毛茸茸的紅刺蝟沉沉浮浮像喝醉了一樣,忍不住驚訝出聲。
明間傳“胡白黃柳灰”爲五妖仙,分別對應狐狸、刺蝟、黃鼠狼、蛇、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