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麥田寂靜的可怕,如果有人從田埂上路過,見着我和桃子嬸全身緊繃的呆在田裡環顧四周,肯定以爲我們兩中邪了。
常人看不見的一隊黑白無常無視了我和桃子嬸的存在,彷彿我們就是路邊的雜草,根本不會給它們帶走小然造成一絲威脅!
我剛要擡手解下腰上的枯藤,一種莫名的氣息纏繞在我和桃子嬸身上,我們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我就像一條沒有力氣的魚兒躺在砧板上,人拿着刀想把老子怎麼宰就怎麼宰。深深的無力所繁衍出來的憋屈感,讓我整個元神顫抖不已。
“沒想到是八爺親自帶隊,小然倒是有些受寵若驚。”小然謹慎的對着拿旗幡的黑無常行禮,黑無常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等着小然表態。
傳說中白無常名叫謝必安,黑無常名叫範無救,分別稱七爺和八爺。據說,謝範二人自幼結義,情同手足。有一天,兩人相偕走至南臺橋下,天將下雨,七爺要八爺稍待,回家拿傘,豈料七爺走後,雷雨傾盆,河水暴漲,八爺不願失約,竟因身材矮小,被水淹死,不久七爺取傘趕來,八爺已失蹤,七爺痛不欲生,吊死在橋柱,所以很多白無常的形象是伸著長長的紅舌。閻王爺嘉勳他們講信用重情誼,命他們在城隍爺前捉拿不法之徒。沒想到傳說居然是真的,八爺範無救真是所有鬼差的老大。
“範爺親自出手,小然本不該反抗,也明白在範爺面前反抗只是徒勞。然而……”小然深情的看了我一眼,外袍飄飛,她額頭的蛟龍紋化爲一條苗條的小蛟龍,鑽進她身上的雲底蛟龍內袍。內袍上交纏的蛟龍全部活了過來,相互纏繞護住了小然全身。
磅礴的氣勢從小然身上爆發,霸氣的姿態訴說着她的態度。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範無救手上的黑帆往天上一丟,一道黑帆虛影平淡至極的掃在小然身上,小然身上的蛟龍歸於虛無好像從沒出現過。
圍成圈的六位白無常亂起哭喪棒,疊影重重的棒子對着被震蒙的小然抽去。五位黑無常相互對拋着鎖鏈,鎖鏈交織成一張網,緊隨棒影朝着小然罩去。
“啊!”
我雙眼欲裂,元神之火燃燒跳動,心底悲切的咆哮着。在絕對的勢力和實力面前,弱小就是罪,再怒,也無力反抗。我的身體並沒因無盡的不甘而能移動一絲,元神也跳不出身體,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哭喪棒往小然飛去,鐵網飛快的接近小然。
“咳咳……咳咳……”
眼看數道哭喪棒的虛影要打到小然,陣陣虛弱的咳嗽聲響起,哭喪棒定格在了小然頭頂,鐵網在第二聲咳嗽下消失無蹤。
七十多歲的外公佝僂着腰,從遠處走來,他好像只邁出了一小步,卻從幾百米之外出現在了場中。外公近在眼前,我又感覺他好像遠在天邊一樣。
“參見秦廣王!”
包括範無救在內的所有陰差集體彎腰行禮,外公又咳嗽了兩聲,甩了甩袖子說:“我只是秦廣九千化身的轉世身,我是秦廣,但秦廣不僅僅是我。我這一世,只是這孩子的外公。”
外公看着我笑了笑,我突然能動了,本能伸手握住了小然的手。這次沒有握空,陰差都找來了,她已經不怕接觸陽世人了。
“都散了吧!違反陰陽禁令,罰拘禁三千年是天道規則,我會拘禁她三千年,至於不得踏入陽間一步,算了吧!”外公低着腦袋嘆息一聲,範無救抱拳說:“如此這般,地府威嚴何在?請先下三思。”
“天地人三界不久將要三分,天道自行運轉,人道自治,何以再談威嚴?不用三千年,陰陽兩界通道會完全關閉,何必執着?”
範無救聽到外公的話低頭沉默好一會,他突然猛得擡頭,堅定無比的說:“就算下一刻陰陽相分,那也是下一刻。我爲抓鬼陰差,職責是維護陰陽平衡,望恕下臣不敬之罪。”
“好!好!好!”
外公發至內心的大讚三個好,轉而又說:“如果陽界多幾個像你這樣的,我也不用擔心人道自治後人心不古。都走吧!”
外公袖子一揮,十二個鬼差集體消失不見。
我緊握着小然冰冷的嫩手,生怕放開之後,她就會消失。不知不覺間,我對這個鬼老婆已經用了心,不再僅僅是責任。桃子嬸依舊被定着,能滴出水的眼珠子溜溜猛轉,可惜我眼中只有小然,完全沒在意她的鬱悶。
“咳咳!”外公咳嗽兩聲,見我沒搭理他,擡手一巴掌抽在我的額頭,打得還真疼。我不好意思的鬆開小然,抓着腦袋喊了一聲外公,疑惑的問:“你不是誇黑無常好樣的嗎?爲什麼還徇私?”
“混賬玩意。哪隻眼睛看到老子徇私了?三千年的禁錮是天道處罰,老子把你媳婦在陽間禁錮……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就是陰間三百六十五年,在陽間禁錮八年又幾個月就成!”
外公罵着把我又是一頓溺愛的毒打,我蹲在地上不停的求饒,他裝着打累了才停手。小然驚訝的小嘴張成了O型,完全不敢相信外公是秦廣王的分身轉世。
“哎!”人老了似乎特別喜歡嘆氣,外公感嘆了好一會,又說:“閻王無私,但閻王有情。天若有情天亦老,天道無私不允許有情,人道自治是必然之勢。陰陽兩界會在七年後徹底分隔,那時陽間將再無陰神。陰陽輪迴也由天道自行運轉,無需鬼差勾魂……”
外公說了很多,我沒有注意他接下來的話,忍不住雙手拎着他的領口,憤恨的說:“老頭,那小然會去哪?”
“地球不是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一百零八鬼域嗎?這些地方不屬於陽界,卻與陽界相通,陰神都會去這些地方。小子努力修煉,等你媳婦放出來,如果你的元神還沒達到陰神境,她進了哪些地方,你別沒資格進去。”
“您不是秦廣王嗎?難道不能給我開下後門?”我撒嬌的抱怨着,心底苦澀的想到,老子明天就要死了,還修煉個屁。
外公哼哼兩聲,不爽的說:“秦廣把老子化出來的時候,他還是個人,元神也只是陰神境。老子不知道輪迴多少次,現在依舊只是凝神境。如果不是有這玩意,老子連你小媳婦都打不過,怎麼給你開後門?”
我看着外公手上翻出來的青色板磚,不屑的說:“這破玩意難道是寶貝?”
“秦廣以此書證道,書名生死簿。三界六道只此一本,別無分號。想要不?”
沒管外公爲老不尊的樣子,我盯着青色搬磚倒吸了好幾口涼氣,最後搖了搖頭。
丟在地上也沒人撿的青色板磚紅光一閃,變成了一把摺扇。外公又脫下他破爛的外衣,轉眼間,變成了華麗的袍子與小然身上穿的款式差不多,只是上面的圖案很坑爹,繡着一隻黃色的中華田園犬。
外公把手上的兩樣東西全部砸進我體內,我感覺元神好像被什麼包裹着,頓時暖洋洋的,舒爽無比。
“生死簿在地府呢?這只是生死簿的胎膜,它有陰陽兩種形態,一磚滅陽,一扇翻陰。”
不是生死簿,我有點失望,聽到它的功能頓時全身通暢。還沒等我高興一秒鐘,外公嘿嘿奸笑的說:“拿在秦廣王真身手上很厲害,你拿着能當路邊的板磚拍人已經不錯了。扇子麼?可以用來扮俊俏,配得上我外孫媳婦的行頭。”
外公不着調的交代了很多東西,到最後,還是提到了禁錮小然的事。小然聽到外公像交代遺言一樣說了很多,她幾次拉了拉我的手,我卻沒注意到這些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