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太醫院最老牌的太醫,作爲太醫院最給力的太醫。
程太醫從過去到現在,聽到的讚賞那是不絕於耳,不過,這質疑話,卻是頭一次聽見。
新鮮感是有的,卻絕對沒有興奮值。反而,憤怒值飆升的是非常之快。
李氏說出這話,那是因爲她不知道程太醫的身份,也搞不清現在的狀況。不過,有一點她很清楚,那要是裝病的事情暴露了,那麼自己這張老臉,可就真是丟盡了。
所以,在情急之下,她說話就比較口誤遮攔了……
對於程太醫這樣的老資格,這庸醫二字,那絕對是莫大的侮辱。
所以,此時此刻那本來還和言語色好脾氣的老太醫,臉瞬間就綠了。當下就拂袖而去,一碗湯藥都沒有帶走。
程太醫一走,這屋內本就寧靜的環境瞬間凝固了。
李氏見那大夫走了,心想是自己當衆揭穿了人家,所以那個騙子才慌張離開。因此現在是有恃無恐的裝作虛弱的樣子,對連珏說道:“老爺,那是哪裡弄來的騙子?居然這般誣陷我?”
連二孃這時候是眼觀鼻鼻觀心,當做眼前全部都是浮雲,什麼都沒有。
連珏現在十分生氣,那程太醫是如何來到鍾府,他心裡很清楚。
那可是女婿的面子才請來的啊!
現在可好,居然就被這個女人,給氣走了?你說不想承認自己生病,說什麼不好,偏偏要罵人家庸醫?這也確實太過分了。
連珏雖然有時候也不怎麼樣,但是該懂的道理還是懂的,因此此刻非常能夠理解那程太醫憤怒離去的心情。
他雙手負背,憤怒的瞪了李氏一眼。斥責道:“什麼庸醫?!那可是太醫院的程太醫!”
程太醫是誰?是什麼東東?這個李氏還真不是非常清楚,不過,此刻看相公那惱怒的樣子,李氏心想,要壞事了。
“爲何裝病?”連珏好半天才平復了憤怒的心情,想着好歹二孃在身邊呢,自己對李氏也不能太過火。他雖然生氣,但也記得李氏是他的底氣,這關了屋子如何責罵,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但是在外面和兒女的面前。卻是不好太過。
李氏這下子,臉是真白了,萬萬沒有想到。老爺居然一點兒也不相信自己。
其實她一開始真的是裝的,但是後來連續來了兩個大夫,還給自己灌了一肚子湯藥。如此這般,不管別人相信不相信,反正她是相信自己病了。
卻不想。這一覺睡醒,先是上官氏流產的壞消息,現在又來了個什麼太醫說自己裝病?
“老爺……妾身……”
連珏鐵青着臉,心中各種憤怒,女婿那兒該如何解釋?程太醫那裡要誰去平復心情?自己本來一個人在上京逍遙快活的,怎麼就腦子被雞踩了一般。將李氏等人給接過來了呢?
現在可好,這纔來上京多久啊,居然就惹來了這樣的破事。
連珏是越想越氣。偏生此刻連淑熙在身邊,自己不好表現的太過,只能臉越來越黑,各種陰沉的看向李氏。
“老爺,妾身昨兒確實有些不舒服。”李氏還能真承認自己裝病?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想來,許是昨兒大夫開的藥起了作用。今兒好了也不一定。”
“原來如此,”連珏相不相信李氏說的話?這個得兩說,不過呢,有一點很肯定,那就是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這時間長了,總歸是要發芽的。其實連珏對於李氏是否裝病,那是有自己的看法,上官氏流產已成定局,就算是自己現在再如何處置李氏,那也是毫無作用的。
現在當務之急,是程太醫的問題,“這事情我們暫且不提,你今日得罪了程太醫,給我好生想想,該如何道歉!”
說罷,連珏也不想在這裡呆了,這老妻哪裡有小妾漂亮?現在看着李氏那粉黛未施,黃巴巴、黯淡無光的臉,連珏表示看着很倒胃口。
連珏眼中的厭惡,李氏自然是看到了,心裡不但沒覺得自己有錯,反而是將今兒過來的程太醫,以及請那大夫來的人給恨上了。
在她心裡,必定是那人誣陷她的。
“二孃,你且好生與我說說,今兒請那大夫過來的人是誰?”李氏說到這裡,那是咬牙切齒。
李氏的憤怒連淑熙自然是看到了,她柳眉輕佻,卻是開口說道:“那是女兒的相公拖李家去請的太醫。”
沒錯,鍾慶找的關係,實際上就是李家,而且,還就是李氏的孃家。
這件事情說來也十分正常,鍾慶與李曜是同期的進士,雖然兩人的成績相距甚遠,不過好歹現在都是在上京混的。鍾慶又在翰林院當差,這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關係,幫忙請個太醫,還是可以有的。
這說來人李家也是好意,聽聞是連家的大少奶奶,那是絕對不敢怠慢的,當下就請了聲望最高的程太醫。
只不過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除了看上官氏之外,還順帶着看了下李氏,而且更沒有想到的,就是李氏居然還tmd是裝病?這種事情,鬼才能預見……
所以,一切雖然在開始的時候十分巧合,但實際上卻是處處透露着必然。
至少如果沒有這程太醫,連淑熙也會想辦法,讓連珏相信李氏是裝病,而且,就是因爲李氏這裝病作的,上官氏的孩子才能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沒了。
今日的目的達到了,連淑熙此刻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些,雖然說上官氏小產的事情很晦氣,但是也算好事吧?
當然了,連淑熙這個想法是不能取的。咱們主要還是要有一顆向善的心。
連灩熙此刻是沒心情去看李氏如何如何了,她很是擔憂的看着面色依舊蒼白的上官氏。卻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話語去安慰她。
心中也只能感慨,上官氏最脆弱的時刻,作爲相公的連渝居然連回來都不回來。
“姑娘,你今兒從早上到現在,滴水未進,這樣下去,可不好呢。”碧月擔憂的說道,屋子裡還有艾草和湯藥混合的氣味。
連灩熙卻是搖頭,“我還不餓,你若是餓了,且先回去吃點吧。”
“可是……”碧月還想勸阻。
上官氏這時候緩緩睜開了眼睛,乾裂的嘴脣微微張開,緩緩說道:“六娘,我沒事,你且回去休息吧。”
“嫂嫂你這樣,我如何能夠放心?”連灩熙果斷拒絕,“這樣吧,碧月,你且去二姐姐那兒,好生說說咱們這屋子裡的情況,想來二姐自會安排的。”
這到底不是連府,連灩熙也不好意思和碧月說直接從廚房端些點心過來的話。
碧月聽後便去尋連二孃。
連灩熙依舊陪伴在上官氏身邊。
上官氏年紀不輕,說來也還是花骨朵的年歲,然而自從嫁入連府後到現在,也就有培哥兒的時候,她這心裡能鬆快一些,平時,那是什麼樣的苦水都只能自己獨自喝下。
此刻,她卻覺得有些溫暖了,雖說連灩熙只是庶女,然而卻對她可以說是坦誠相待。
上官氏不是傻子,連灩熙最初與自己接觸也是有目的的,這個她可以理解。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兩人的接觸越發多了。她逐漸發現,這個連六娘對自己也真是不錯。尤其是現在,除了她,還有誰陪伴在自己身邊?就連那個本該是最親近的夫君,此刻也沒個聲音。
果然,我的下半輩子,還是隻能指望培哥兒啊。
上官氏想到這,心裡只覺得一片苦楚。嫁人之前,她也是家中的嬌嬌女。最初聽聞自己嫁給的是連家大少爺的時候,那種歡呼雀躍的心情,到現在還歷歷在目。
她也曾幻想過自己的良人是個什麼樣子。
只不過萬萬沒有料到,居然根本就不是什麼良人!
“嫂嫂,別難過了,你還年輕,日子還長呢。”連灩熙給上官氏蓋好被子,溫柔的勸道。
上官氏的淚水嘩啦啦的落了下來,嗚嗚咽咽的聲音,也在無法壓抑的情況下完全崩裂。“六娘,我好恨!嗚嗚~嗚嗚~”壓抑的情緒一旦發泄,那就猶如洪水來臨一發不可收拾。
連灩熙見上官氏如此難過,她心裡也很不好過。
她不能幫上官氏什麼,只能散了屋子裡的丫鬟嬤嬤,獨自一人陪着她,好叫上官氏能夠放聲哭泣。
“這兒只有我一個人,培哥兒也已經讓奶媽看好了,你且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吧,這樣,或許能好受一些。”連灩熙悠悠說道。
上官氏雙手抓着被子,眉頭緊蹙,淚水止不住的落下。
噼裡啪啦,前方浸溼一片。
不管是什麼樣難過的情緒,不管心裡是怎樣的苦澀。上官氏此刻,確確實實是用盡全力的哭泣着。
這其中包含流產的難過,也有遇人不淑的苦楚。然而,此刻她卻說不得其他,她不能放聲咒罵,去宣泄自己對那個人,那個家的不滿。上官氏只能隱忍着,就算是哭泣,也不能說出那樣的話。但饒是如此,此刻的哭泣也讓她能稍稍鬆快一些了。
當然,也只是稍稍,心中的怨氣,依舊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