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遇到遊魂了?”毛裕興眉頭一皺。
曾明明心知自己問的有點急躁了,可她話已經出口,再想收回也來不及了,沉默了幾秒,曾明明咬了咬牙。
“我想知道怎麼判斷一個人是否真的死了,遊魂和鬼,有區別嘛?”
毛裕興瞅了她一眼,“沒區別,遊魂和鬼都是魂魄離開軀殼,只不過鬼的肉身已經死亡,遊魂的身子還在罷了。你這麼肯定你遇到的不是鬼?還是,你見過他的肉身?”
“我沒見過,我只是打聽不到他已經死亡的消息,所以我懷疑他也許還活着。”曾明明如實回答。
事到如今,她只能選擇相信毛裕興,看看他有沒有辦法證明沐言到底是生還是死。
“懷疑有個屁用,這個社會讓人悄然無聲消失的方法有幾百種。”毛裕興翻了她一眼,又深吸口煙,壓低了聲音。
“你和我說實話,最近是不是有個鬼一直跟着你。”毛裕興眸光精光閃爍,“別和我打馬虎眼,以你的水平根本破不了那些案子,肯定有人幫你。”
“……”曾明明低下頭,想否認毛裕興的話,可卻實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就是你說過的那個刑警吧。”毛裕興連吸了兩口煙,“如果我猜的不錯,他並不老!而且,死亡的時間也不會太久。”
“他還沒死。”曾明明咬着下脣。
“沒死?這都是你自欺欺人的想法!”毛裕興神色突然變的很嚴肅。
“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了,人鬼殊途,人鬼殊途!你就是不肯聽我的話!說,他在哪兒!我必須送他走。不能讓你再和他有瓜葛了,糊塗!”
毛裕興臉上的肉顫抖了兩下,“趕緊說,他到底在哪?就藏在你這個院子裡?”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的,我答應過他要幫他完成心願,不能說話不算數!”
曾明明咬緊牙關。
“幫他完成心願?胡鬧!你這丫頭,真不知天高地厚,你以爲你有個通靈眼就了不起了?你瞭解鬼神嗎?”
毛裕興氣的吹鬍子瞪眼。
“我沒有胡鬧,先前你還不是幫樊心悅完成心願了,憑什麼我就不能幫他!”
曾明明梗着脖子和他犟。
毛裕興氣的直跺腳,“你懂什麼,你懂什麼!”
他指着曾明明的鼻子,“鬼和鬼能一樣嗎?樊心悅是陽壽未到意外身故,心有牽掛的鬼,雖然面容可怖,可心卻是良善的,對這樣的鬼,地府和鬼差都會網開一面。”
“那你怎麼知道他就不是,在我看來,他根本就不像鬼,我覺得他還活着,只是魂魄暫時離開的軀殼,只要我能找到他的身體,他肯定能活過來。”
曾明明很堅持。
“愚蠢之極!”毛裕興這下真的怒了,連聲音都高了八度。
“別說他十有八九已經死了,就算他真沒死,也和你沒有半毛關係,靈魂出竅時的記憶會在魂魄進入軀殼的一瞬間消失,這是陰陽法則無人能改,就算你是大羅神仙都沒有用,他活過來以後,只會當你是個陌生人,你懂嗎?你付出再多都沒用,他不會記得的!”
毛裕興越說越激動。
曾明明卻像被雷劈中了似的,麻木在當場。
毛裕興後來痛心疾首的教育她已經聽不進去了,她的心裡反反覆覆都在念叨一件事。
如果沐言醒了,他就會忘了她。
她覺得自己的心一剜一剜的疼,疼的她真想把它從胸膛中掏出來。
“就算他不記得也沒關係,只要他能活過來,我就高興,這是我答應他的承諾,人不能說話不算數。”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清晰的響起,而她的臉上,似乎還帶着淡淡的笑。
“這麼說你對那個人並無好感了?”毛裕興的聲音緩和了一些。
曾明明心裡一顫:“說什麼呢,師父,我跟了你這麼久怎麼會喜歡上一個鬼魂,我只是想幫他,就像當初幫樊心悅那樣。”
“真的?”毛裕興白了曾明明一眼,一臉不信任。
“當然是真的了。”曾明明強忍着內心的抽痛拽住毛裕興的袖角。
“師父,我真的想幫他,你一定有辦法查出他的肉身在哪對不對?”
“少沒大沒小,誰是你師父?我收過你嗎?”毛裕興沉着臉,口氣頗爲不耐,曾明明卻撒嬌似得抓緊了他,搖晃兩下。
“師父,你一定有辦法的,我知道您最厲害了。”
她輕輕晃着,只覺得眼中有什麼東西要滾落下來,鼻尖酸澀的要命,可她只能笑。
“少拍馬屁,我又不是神仙,不過……”毛裕興吧唧兩下嘴:“如果有人孝敬我兩條雲煙,沒準我能想出點辦法。”
“兩條算什麼,只要師父肯幫忙,以後您老的煙我都包了。”
曾明明一聽毛裕興有辦法,趕緊承若。
如果毛裕興肯幫忙,肯定能找到沐言,只要他能活着,就算不記得我了又能怎麼樣?至少,他不用像現在這裡,孤零零的一個人在世上漂泊,除了我以外,和任何人都不能交談,多寂寞啊。
反正他有他的生活,愛人,事業,有沒有我,也沒有什麼。
曾明明內心忽悲忽喜。
直到毛裕興離開,她的心還這樣忽上忽下的,說不出酸甜苦辣,箇中滋味。
“毛師父會找到辦法的,他說最多三天他一定找到辦法,引魂歸位,也就是說,沐言很快就能甦醒了,真好……”
曾明明立在院中央,喃喃自語的唸叨着。
好像傻了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覺得身後有人靠近,她趕緊抹了把眼淚,強撐着牽動脣角。
一回頭,沐言不知何時已經立在他身後。
白襯衫,黑西褲,眸光專注而認真。
她心中一酸,她記得她第一次見到他時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你剛去哪了,我半天都沒找到你。”
曾明明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卻不知自己笑的比哭還難看。
“明明是你亂跑好不好,倒個垃圾去了幾個小時,害我到處找你,你倒惡人先告狀了。”沐言負着手,上身微微欠着,口氣溫和而寵溺。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曾明明擡起頭,看他。
沐言的眸光清澈雋黑,比星光更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