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雅說的的確是實話,但這年頭,沒幾個人願意聽實話,更沒有人願意接受這樣的實話。
一時間,所有的矛盾焦點都集中在了蕭雅頭上。
說什麼的都有,字誅筆伐,羣情激奮,衆人矛頭一致,目的明確。
蕭雅口才再好,面對這麼多人的咄咄逼問,一時間,竟也無言以對。
但她相當堅持,無論如何也不鬆口。
刑偵處不點頭,其餘各部門更是避之唯恐不及,一個會議討論了兩個小時,爭的面紅脖子粗的,也沒爭論出個結果。
羅宇文臉色很難看,照這個形式看,就算討論到明天早晨也不會有結果的,可他哪有那麼多時間。
省委這次命令又快又急。
蕭振邦隨時都可能到位,必須儘快有個結果。
羅宇文蹙着眉,將眸光落在沐言身上。
沐言一直旁觀着這場辯論,卻始終一言不發,整個會議室除了他以外,還有一個人也保持着沉默。
沐言有點詫異。
按照那個人的性格,這種事,他絕對是跳出來鬧的最歡的一個。
這反常的沉默,實則卻在醞釀更大的爆發。
最近這幾個月,王曉斌的職權已經完全被架空了,現在的刑偵隊幾乎成了擺設,但凡有一點能力的警員,都找門路託關係調離了他的部門。
剩下的那些,都是死忠於他的手下,唯王曉斌的話是從,卻毫無任何辦案能力。
一羣烏合之衆,這是整個警局給現在刑警大隊下的定義。
沐言不動聲色的看着他,說實話,沐言從來沒想和他競爭什麼,但,也從未輕視過他。
會議室內,所有人都慷概激昂的發表着自己的言論,只有他叼着個牙籤,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現在的王曉斌已經沒有任何實權了,各部門的人也都不避諱對他的無視,根本沒人徵求他的意見。
就這樣把他杵在那兒。
換成別人早就羞愧難耐了,他卻一臉無所謂。
不知爲什麼,這樣的王曉斌反倒讓沐言微微有些忌憚。
“都別吵了,這是會議室,不是菜市場!”羅宇文皺着眉喝道:“今天,這事必須有個結果,既然大家都這麼謙讓,我只能隨意指派了。”
一句話,說的衆人都噤了聲。
一個個挺直了後背,伸長了脖子,等着羅宇文的下文。
羅宇文輕咳了一下,視線從一個個下屬臉上掃過。
蕭雅陰沉着臉,一幅拒人千里的樣子,羅宇文很肯定如果自己敢指派她,她絕對會拿出十萬個理由和自己據理力爭。
女人急眼了,當真難以對付,他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錯開眸光,視線落在那些面紅耳赤的男性下屬臉上。
他看向誰,誰就一臉哀怨,那表情,悲痛欲絕,楚楚可憐,鬱鬱寡歡,心如死灰,各種活不下的表情。活脫脫一個沒過門丈夫就去世的小寡婦,一臉的委屈!
至於嗎?
不就是蕭振邦嗎?
看把你們嚇的!
羅宇文莫名其妙一陣煩躁,一咬牙,大不了,自己就委屈一下?
這個念頭剛騰起來,渾身上下也是一陣不自在,就在這時,座位一角,一個人忽然伸了個懶腰。
羅宇文眼一亮,用手一指王曉斌,“就由刑偵隊接待蕭廳長吧,王隊長爲人機靈,最擅長協調各部門之間的關係,就是你了。”
王曉斌一個哈欠打了一半,人忽然呆滯了,一口氣半天沒緩過來,全堵在嗓子眼兒了。
“那個,那個……”沒等他措辭拒絕,羅宇文大手一揮,“就這麼決定了,你趕緊準備,散會!”
說完,夾起桌上的公文包,第一個開溜了。
其餘各部門領導皆鬆了口氣。
王曉斌的刑偵隊?這下好笑了,誰不知道他那個地方,魚龍混雜,什麼樣的貓膩沒有,蕭廳長到了那兒,那絕對是會忙得不可開交的。
估計一時半會再沒精力針對別的科室了。
“王隊,這差事不錯,辦好了,羅局一定重用你!”有不怕生事者擠眉弄眼的拍了下王曉斌肩膀,哼着小曲兒走了。
剩下的,也都冠冕堂皇的客氣了幾句,一個個,如釋重負的走了。
王曉斌緩過神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蕭雅面前,苦瓜着臉,“蕭處,求求你和羅局說句話吧,我們刑偵隊地兒小人少,真的不合適招呼蕭廳長。”
“這是警局的決定,我無權干涉也不想幹涉。”蕭雅白了他一眼。
皺着眉,“堂堂的刑警大隊隊長,一副衣帽不整的樣子,成何體統!回去好好教訓一下你那些手下,打起精神認真工作,別整天吊兒郎當的,烏煙瘴氣。”
言必,不再搭理對方,自顧自離開了會議室。
偌大的會議室,人去樓空,只有沐言依舊四平八穩的坐在座椅上,饒有興致的看着他。
“這下你得意了?整個警局都在看我笑話,你贏了,我王曉斌倒了八輩子血黴,遇到你,我就沒痛快過一天!”
王曉斌終於找到了發泄點,對着沐言大吼起來。
“王隊長得償所願何必借題發揮,這裡只剩下你和我,並無旁人,有什麼話,直說便好。”
沐言從容的站了起來。
在他凌厲眸光下,王曉斌微微一怔,很快,便恢復了冷靜。
他盯着沐言看了回兒,脣邊泛起一抹冷笑,“沐隊長的話我聽不懂。”
“如果我猜的沒錯,你應該是故意當這個替罪羊的吧,別人眼中的苦差,換個角度看,未必不是一次機會?”
沐言直視着王曉斌的雙眸,這個人絕不像他表面上顯示出來的那樣低俗愚蠢,否則,以他的能力也不可能在這個位置上呆了這麼久,如果不是自己迴歸,說不準現在刑警大隊就是他的天下了。
“沐言,別在我面前耍聰明,你從我手裡拿走的東西,我會一樣一樣拿回來的,咱們走着瞧。”
兩人錯身而過,王曉斌的眸光中憤怒化成了陰冷。
“你覺得蕭振邦會是你手裡的利刃?小心,也許第一個受傷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沐言毫無畏懼的迎上他的眸光。
“是不是利刃,得刺中目標才知道疼。”
王曉斌面孔微微扭曲,獰笑片刻後,離開了會議室。
看着他的背影,沐言眸光微微蹙起,說實話,這段時間他已經淡忘了這個人,沒想到,此時此刻,他卻忽然跳了出來。
給自己下了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