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言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他有時清醒,有時迷惘,有時激動,有時焦慮,這個夢,耗盡了他所有的心動,悸動和衝動,透支了他所有的感情,他幾乎覺得自己28年的生命,似還不如這個夢來的精彩。
他本想睜開眼抓緊這個夢,不讓它溜走,可當他睜開眼的那一瞬間,他的大腦忽然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他知道他遺忘了一些東西,對他很重要,可他絞盡腦汁回憶,腦海中依舊只剩下一個空洞,又空曠又寂寞的空洞,好像有人硬生生將一些血肉從他身體內挖走,這種感覺讓他很失落,他拼命的想,想把這個空洞填滿,可無論他如何努力,那個洞始終血淋淋存在,並且,無限擴大。
那樣尖銳的痛,隨着空洞的擴大蔓延到四肢百骸,讓他痛不欲生。
他越抗爭,這種痛苦就越強烈,他覺得自己就像狂風巨浪中一葉輕舟,被洶涌的波浪一番番打沉,卻又一次次頑強的浮出水面。
即使全身上下被顛簸的支離破碎,體無完膚,依舊不肯放棄。
可無論他如何不願,他四周,只剩下波濤浩瀚的水,不停攪動,不斷翻滾,一直撕扯。
於是,更強烈的痛楚包圍了他。
劇痛中,他茫然,但讓他更茫然的事,是他不知道自己遺忘了什麼,這種失落感,幾乎將他的精神摧毀。
若不是內心深處總有一種力量支撐着,他真想放棄一切,就此沉淪。
“好痛。”他忍不住呻吟出聲。
“彆強迫自己,放鬆點,你昏睡了太久,意識剛剛恢復,需要一個過程恢復。”
“我怎麼了?我是誰?”沐言覺得自己的腦殼裡伸進一隻手,不停揉捏,將他的腦漿攪爛,頭骨揉碎……
“你叫沐言,是個警察,在執行一次任務中受了很嚴重的傷,昏睡了一年多,現在,剛剛甦醒,意識感官和身體的協調度還處在初級階段,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柔和的聲音突然想起,一雙纖細柔軟的手指輕觸了下他的額頭。
“那你是誰?”沐言心中一陣警覺,聽聲音是個女人,說話很專業。
“我是負責照顧的私人醫生,秦暢然。”女聲再次揚起,她輕咳了兩下,繼續說“你剛甦醒,記憶零散是必然現象,不要刻意去回憶過去,慢慢會恢復的。你放鬆點,我先給你打一支鎮靜劑,你好好睡一會。”
“不!”沐言斷然否決,他心裡有一種強烈的衝動,如果他再次沉睡,恐怕連這份想抓住一切的惶恐不安也會消失殆盡,那纔是他最不願意經歷的事。
“好,我不打,你放鬆點,過度的緊張會讓你的肌肉僵硬,影響神經傳導功能的恢復,阻礙你徹底恢復記憶。”
聞着對面依稀傳來的蘇打水味道,沐言意識漸漸恢復正常。
這個女人說話沉穩,專業,應該沒有撒謊。
“我在哪家醫院?”沐言不再掙扎。
雖然此刻他的大腦還是一片混亂,甚至連自己是誰都有些模糊,可潛意識中,總有一股莫名的意識提醒他,有人想殺了他,很危險。
“咱們沒在醫院,在我家裡,這裡除了我,沒有其他人,也沒人知道你在我這兒!很安全。”
“你究竟是誰?”沐言使勁兒把眼睛睜開,面前的女人並不年輕,卻有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睛。
清澈,乾淨,讓他心安。
“我說過,我叫秦暢然,是你的私人醫生,你可以信任的人。”女人柔和一笑。
“秦暢然?”沐言眼睛微眯,他沒聽過這個名字,可爲什麼,自己心裡竟一點都不牴觸她。
“我照顧了你一年零九個月,雖然你一直昏睡,但潛意識會接納我,這很正常。”女人似乎明白他的詫異,微笑着解釋。
沐言一怔!如果他一年零九個月都和這個女人一起生活,那豈不是……
他錯開眸光,不敢再凝視女人的眼睛。
雖然這名醫生歲數和自己的媽媽差不多大,但畢竟男女有別,太尷尬了。
沐言想到此,心頭忽的一澀!
媽?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女人慈愛溫和的臉來。
緊接着,龐大的信息一股腦的涌向頭部。
彷彿一瞬間,他像過電影似的將自己的人生重新倒放了一遍。
他的眉心深深皺起。
一個個場景如雨後春筍般爭相從記憶深處往外冒。
他彷彿看到一輛巡邏車緩緩駛向高速路口。
劇烈的碰撞!沖天而起的火光!
他飛速向肇事車輛衝過去,用力踹開歪曲變形的車門,彎下腰,將一個黑匣子從車底撿起。
這時,他突然警覺的起來。
這種感覺就像不遠處匍匐着一支兇狠的豹子,虎視眈眈盯着他。
不行!必須馬上立刻這個地方!
他轉身欲走,鼻息中忽然嗅到一股嗆人的汽油味。
這時,身後傳來紛雜的奔跑聲。
有人氣喘吁吁衝過來,問他。
“傷亡情況怎麼樣?哎!你是哪個部門的?”他盯着自己的警服。
“我是交警支隊的,剛好路過這兒,情況不容樂觀,巡警已經死了,藍色小轎車內的人,生還希望也不大,現在只能看看大卡車內有沒有滅火器了,看這個情況,一會兒還得爆炸!”
“啊!”來人一聲驚呼,摸出步話機大吼。
“事故嚴重!需要滅火,迅速支援!迅速支援!”
那人吼完,對身後幾個穿制服的工作人員揮了揮手,“快!去卡車那兒看看,先滅火……”
衆人一片忙碌。
就在這時,一股強烈的危機感突然逼近。
沐言微側了下身子。
一股尖銳的氣流擦着他的胳膊飛了過去。
“嘭!”一聲巨響。
身後的巡警車再次爆裂。
周圍的人被撲天而起的火光駭住,四散奔逃。
他趁亂混在人羣中向遠處跑去。
手指不自覺撫摸了下警服口袋。
硬邦邦的,東西很安全。
…………
沐言的記憶到這裡,戛然而止!
腦海深處被深深的睏倦侵蝕。
劇痛!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