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韓宇驚呼出口,眼看着蕭雅的臉朝水泥地面撞去,他實在忍不住了,大叫一聲就衝了過去。
很可惜,他距離她們打鬥的地點稍微遠了點,再怎麼急奔也於事無補。
沐言紋絲不動,眸光清晰柔和,他似乎預料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蕭雅閉緊雙眼,耳邊有風聲呼嘯,儘管面前一片漆黑,她還是感覺到了堅硬的大地撲面而來的壓抑感。
她猛地咬緊了牙關,就算摔死,她也不想再哼一聲,這是她的底線。
左手一緊,被人拽住。
一股力量輕託了下她的腰部,身體恢復了平衡。
蕭雅猛地睜開雙眼,有點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曾明明上前一步扶住了她,沒讓她摔倒。
一股說不出的羞憤朝頭頂涌起,蕭雅順勢一用力,將曾明明甩了出去。
不知是她沒預想到自己會反擊她,還是什麼原因,曾明明一下子被甩倒,跌在了地面上。
她很快爬了起來,撣了撣身上的土,神色坦然自若,既沒有跌倒的尷尬,也沒有任何嘲諷的表情,就那麼淡淡看了她一眼,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去。
這時,韓宇已經衝了過來,親眼目睹了這一切,整個人都驚呆了。
“明明,你的手。”
韓宇結結巴巴的看着曾明明的右手,手背和手指都被地面上的沙礫刮傷了,微微滲出鮮血。
“我沒事。”
曾明明平靜的朝他點了點頭,邁步朝沐言走去。
韓宇面色一紅,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緩解眼前的尷尬局面,狠了狠心,朝蕭雅走過去。
汗水已經塌透了蕭雅的衣衫,她從來沒如此狼狽過,髮絲散亂,衣衫不整,喉嚨裡就像着了一團火,逼得她不由自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與她狼狽的外貌相比,內心似乎更加灼熱痛苦。
她的臉頰乃至脖頸都因爲羞愧漲的通紅,曾幾何時,自己不屑蔑視的小丫頭竟然蛻變成這樣!
她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她那一臉懵懂無知和不修邊幅的裝扮,那時的自己,是那樣優雅得體,而她,就像一個醜小鴨,仰望白天鵝般看着自己。
可如今,自己卻像扒光了所有羽毛的醜東西,只能眼睜睜看着一支醜小鴨在眼前蛻變。
蛻變的讓她自慚形穢。
“蕭雅,你沒事吧。”韓宇扶住自己的手臂,一臉擔憂的詢問。
蕭雅推開他,朝沐言的方向看去。
朦朧的視線中,他好像在替她包紮傷口,他的眸光始終縈繞在曾明明的臉上,看都沒朝自己看一眼。
視線更模糊了,她已經看不清韓宇的臉,也聽不到他再說些什麼。
她轉回身,腳步僵硬的往前走。
韓宇沒在跟着她。
她的身後空空蕩蕩,一切都消失了。
蕭雅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直到發現自己已來到人潮涌動的街頭。
到處都是人,所有人都詫異的凝視着她。
她走着走着,再也邁不開腿了。
她覺得自己像個乞丐,不,更像個神經病!衣衫襤褸,滿面塵埃,所有人都鄙夷的注視着她。
她蹲下身子,雙手抱着頭,不住的顫抖哭泣。
堅持了這麼多年,滿懷希望,用盡全力,歇斯底里,她放棄了所有的尊嚴和矜持,才發現自己像個小丑一樣,除了讓周圍的人看了無數場笑話,什麼都沒得到。
她值得嗎?
……
“沐言,明明,我替蕭雅向你們道歉,今天她確實做的過份了,可你們也看到了,她其實也挺不容易的,她只是用錯了情,愛錯了人,她……”
韓宇失魂落魄的走了過來,對着沐言和曾明明躬身道歉。
蕭雅推開他的時候,那一臉落寞和心死的表情讓他震驚。
他多想用力將她抱在懷裡,告訴她他會陪着她永遠都不離開,可他沒權利這樣做,他的心失去了一樣東西,永遠都拿不回來了。
他不屬於他自己。
“老韓,快去找她吧,她受了刺激,別出什麼事,有些事是該好好考慮清楚該怎麼選擇了。我希望你們倆都能振作起來。”
韓宇怔怔立在原地,直到沐言和曾明明的背影消失很久,才苦笑了一下。
聰明如沐言,想必早就看穿了自己。
只是,他能怎麼辦呢?
太多的事都已經發生了,他什麼也改變不了。
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
“沐言,你剛纔的話,我聽着有點警示的意思,你在懷疑韓宇?還是,你想到了什麼?”上了車,沐言一直深鎖着眉頭,他沒有啓動車子,一直盯着方向盤出神。
曾明明很瞭解他,心知他一旦露出這個表情一定是想通了一些事,但心裡又頗爲爲難。
聯想以前發生的種種,曾明明的心中那根模糊的線,也越來越清晰了。
“我只是有了初步的假設,沒有證據,韓宇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他再錯下去。說實話,我真希望自己的假設是錯誤的。”
沐言的話讓曾明明沉默了。
過了好久,她伸出手,慢慢握住沐言的手。
“沐言,我也許沒你那麼有邏輯性,但我心裡有一種直覺,韓宇他,不是壞人,他很可能身不由己,咱們應該查清楚所有的事,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說說你的直覺。”沐言反手將曾明明的手抓牢。
她的手心溫軟,莫名其妙的,他失落的情緒忽然一掃而空。
曾明明有點不好意思,破案講究的正確的推理和邏輯性分析,可她,單憑一個直覺,似乎有點太不靠譜了。
“相信自己的感覺,你有刑警特有的敏銳度,說說吧,我想聽。”沐言攥了她的手心一下,眸光蘊含着鼓勵。
曾明明點了點頭,她的心裡確實早有一個懷疑,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覺,現在,這種衝動越來越明瞭。
“假設當天在毛裕柱的出租房內,我看到的那個人是他,他取走了一樣東西,就像周仁禮出賣了他的良知那樣,他放棄了自己一樣東西,得到了生命延續下去的方式。如果他就是金婆婆尋找了二十多年的那個人,他現在的身份又是怎麼來的呢?肯定有人幫他,而幫他的這個人,是不是一直控制着他,讓他不得不做出一些違背良心的事。還有,方叔的死,咱們按照神秘餐單找到金婆婆,所有線索都中斷了,真的中斷了嗎?明明已經死了被解剖的人,爲何會盜搶殺人,屍體怎麼消失的?汪娟,螞蚱哥,兇犯到底有什麼關係?這一切和他又有多少關聯,爲什麼我總覺得他的眸光中充滿了無奈和愧疚。”
曾明明東一句西一句的隨心說着,腦海中猛地浮現出一個場景。
她呆呆的立在大門外,視線中,眼前所有的阻礙慢慢消失。
那個人回過頭來,渾身上下都籠罩在黑色中。
他的眼,漆黑空洞,沒有一絲光彩,卻又那麼的似曾相似。
他的手中,捏着一個半透明的玻璃罐子。
裡面,隱隱有東西在跳動。
一下一下,鮮紅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