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沐言有些詫異地看着她。
曾明明立馬收斂了臉上的情緒,“我自己可以。”也不要他牽引,手腳並用,一鼓作氣爬上那個陡坡。
沐言收回手,看了她一會兒,兩個並肩走向前方。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笑了。
曾明明也笑了下,並沒答話。
“時間不多了,我們開始吧。”曾明明忽然開口。
“你記得將那個牌子帶在明顯的位置,免得他對你不利,麒麟是個重情義的男人,對於這種人,只要他感激你,自然就會不計餘力的幫你,所以,你不必要求他爲你做什麼,該做的他都會去做。”
沐言偏頭看着另一側,像是沒有直視她的勇氣。
“我戴着呢,你放心好了。”曾明明將脖頸中的鏈子抻了出來。
“刑偵處不合適你,有機會的話,去求毛裕興,以他和秦局的關係,應該能把調你回去。”
沐言繼續說。
“不,我不回去。”曾明明緊抿了下脣。
“那你好好和施琅他們幾個相處,至於韓宇,無論他表面上多麼維護你,他的心始終是向着蕭雅的,你要小心。”
“你好囉嗦!”曾明明皺眉,“半小時已經過了,不能再耽擱了。”
“在你最喜歡的那本書裡,我留了一些東西,對你以後偵破案情有幫助,遇到想不通的事,記得翻開看看。”
“我知道,你已經教了很多了,我會做一個好警察的。”曾明明臉上浮起明媚的笑容。
“明明等我醒過來了,一定要告訴我所有的事,你答應過我!就不能食言。”沐言深深凝視着她。
“放心啦,如果你死活想不起來,我就脫下鞋來抽你,直到你全部都想起來。”
曾明明眨了眨眼。
“你啊,明明很難過,還要裝的滿不在乎。”沐言寵溺的伸出手,揉了揉她凌亂的髮絲。
“開始吧,我準備好了!”
“好。”曾明明的心像被刺了一針,又疼又酸澀。
用力划着一根火柴,扔進不鏽鋼盆中。
純白色的火焰瞬間騰高,這火,一點都熱,相反,還有些陰冷。
曾明明小心翼翼圍着火盆轉了三圈兒。
鬆開手,手心捏着的符紙浸透了汗水,有些潮溼。
符紙呼呼冒起了黑煙。
一瞬間,鮮紅的火苗竄到空中,彷彿炸開一團明亮的煙火。
一大片光點竄入空中,忽閃忽閃的,就像一大片安詳飛舞的螢火蟲。
更像天邊墜下的星光,輕落在楊樹林上,浸透了沐言的身體,將他渲染的閃閃發光。
與深藍色的天空,陽光和星芒,組成一幅繁美閃亮的畫。
曾明明從未見過如此絢麗的景色,看得怔住。
沐言在微光中,靜靜凝視着她。
然後,他的身體慢慢變的透明,稀薄,再也看不到。
……
曾明明深一腳淺一腳走回毛裕興的家,本以爲他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沒想到,他居然走了。
“你師父說讓你等他回來。”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婆婆正拄着柺杖立在院子裡,直勾勾盯着她。
老婆婆的眼有點嚇人,蒙着層白繭,眼珠子白花花的,幾乎看不到瞳仁。
“婆婆,我扶您進屋吧,院子裡冷。”曾明明低下頭,這老婆婆的眼神太奇怪了,明明是個瞎子,爲何卻好像能看到她一樣。
“別害怕,我是眼瞎心不瞎。”老婆婆微微一笑,滿臉的褶皺深的好像一道道小溝。
“等我起顆白菜,中午包餃子吃。”老婆婆摸索着來到菜地旁,從地頭抽出一把鐮刀,三下五除二就砍下一棵白菜,動作乾淨又利落。
“我來弄吧,您歇着就好。”曾明明趕緊過來幫忙,說實話,她剛纔是想告辭來着,可眼看這位婆婆年紀這麼大了眼睛又看不到,她又不好意思開口了。
“我來和麪,你剁餡,炸點蝦米在攤兩個雞蛋,多放點香油。老婆子不能吃葷,只好麻煩你和我一起吃素餡了。”
老婆婆在曾明明的牽引下進了廚房,摸索着找了個面盆,開始和麪。
曾明明有一搭沒一搭應承着她的話,機械剁着白菜。
也許是剁的蔥有些辣,曾明明眼睛一直酸澀難耐,她強忍着,不讓眼淚留出來,口中卻越來越苦澀。
老婆婆和她拉了回家常,嘆氣。
“我這個兒子,不是當先生的命,他沒你有天賦。”
“我哪有什麼天賦,只是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罷了。”曾明明早就知道這個老太太不一般,所以也沒想隱瞞。
“有些人是天生吃這晚飯的,所以老天爺讓她前半生有一雙與衆不同的眼睛,可後半生卻只能當個瞎子。”
老婆婆一下下揉着麪糰,聲音有些感慨。
“婆婆,你是說我以後也會和您一樣?”曾明明有點愣神,說實話她現在沒閒聊的心情,可她必須得找點事做。
“你和我不一樣。”老婆婆搖了搖頭,“我年輕時太好強,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這是報應,而你,卻是老天註定。這都是人的命數,只是你需記得我一句話。”
“您說。”曾明明一怔。
“人活着都不易,有時候難免會想岔了,其實誰沒犯過錯呢,只要有心悔改,你就得給他個機會,是不?”
“哪也要看是什麼錯?有些事可以原諒,有些,卻不能。”曾明明搖了搖頭。
“你現在年輕,想不通也在清理之中,等到了我這個歲數,還有什麼想不明白,能吃上碗熱乎乎的餃子,我就知足。”
老婆婆癟了癟沒剩幾顆下的嘴,用手按了按麪糰。
“活好了,不軟不硬,正合適!”
曾明明笑了笑,人老了,想起什麼來說什麼,她也沒放在心上。
吃完餃子,老婆婆進屋燒香,曾明明心裡空落落的,實在不能閒着,找了把掃帚裡裡外外將這個小院掃的一乾二淨。
直到累的渾身痠軟出了一身大汗,這才舒坦了一些。
仰靠在長椅上,睏意襲上心頭,想睡回,又有些不太習慣,睡不着。
於是就將雙手枕在腦後,向窗外看。
正午的陽光,璀璨熱烈,照的四野一片雪亮。
她腦海裡卻反反覆覆都是沐言渾身發光,慢慢消失的情形。
他的叮囑,一句句從腦海中清晰浮現。
她一遍遍回想他說過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
眼角漸漸溼潤。
“沐言,你醒了嗎?”曾明明閉緊雙眼,喃喃低語。
“你在哪啊……”
眼淚,無聲無息的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