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茗微看着他的背影,目光被那飛揚的塵土所擋住。
宋茗微垂下頭來,心底無端蒼涼。
有那麼一個人,曾經離她很近很近,近到她想要伸手,便能抓到他伸出的手,而此刻,他終究是遠去了。
砰!
就在宋茗微想要將簾子放下之時,一聲轟鳴在耳邊響起。
宋茗微瞪大了雙眼,震驚地看着那騎在黑馬上的人被利箭刺穿,從馬兒身上飛離,身子重重地砸進了一個廢棄的牆裡。
“允祀!”
宋茗微根本沒和阿順打招呼,她從正在行走的馬車上跳了下來,驚呆了老夫人,更是將阿順嚇地不輕。
宋茗微推開擋在她面前瘋狂奔跑的人,她看到了。
那是利箭穿心。
宋茗微渾身顫抖,她的腳步卻飛快地越過前方之人,身體快若閃電般。
“允祀!”她的眼眶通紅,迎親隊的人卻沒有慌亂,他們紛紛抽出刀劍,朝那個放冷箭的書畫閣而去。
其他人保護花轎和去找玄親王。
“讓開。”
宋茗微來到那個廢牆外,她看到一些石頭磚頭,根本沒有看到允祀的身影。
宋茗微的眼都直了。
她蹲了下來,雙手開始搬開那些石頭磚頭,雙腿卻在不停打顫。
這不是真的。
他明明今天就能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有對他從一而終的新婚妻子,有一個溫暖的家。
再也不用被她這麼一個冷心冷肺的人不斷地用推開,受傷。
他也不用爲了她這麼一個不相干的人屢次以命相搏。
他可以好好的,可是爲什麼?
那一箭射來,直直要的是他的命!
眼底起了霧氣,宋茗微用她那滿是灰塵泥土的手胡亂擦着,可是眼淚卻不爭氣,晃花了她的眼。
她將石頭一個個搬離,石尖劃傷了她的手,手指鮮血淋漓。
她渾然未覺。
“允祀,你在哪裡?如果你在裡頭,你撐着,撐着點。”
宋茗微使勁地搬開一個巨大的石頭,她見着其他人目瞪口呆,呵斥道:“都愣着幹什麼,快救人啊。”
他們忙上前來,幫着搬開磚頭。
宋茗微見一人踩了上去,她忙道:“被踩,他就在下面,你會壓死他的。”
宋茗微整個人都發顫了。
宋老夫人趕上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發白的臉和那雙沾滿鮮血和泥土的手。
“小姐!”東珠看得心疼,驚呼了一聲,就上來幫忙。
有人看到了馬車上宋府的標誌,都恍然大悟。
想來,傳言不假,宋府二小姐對玄親王情根深種了。
容蓉白着臉站在了宋茗微的後頭,她愣了一會兒,也蹲了下來,只不過剛搬第一塊磚頭,她的手就被劃破,而有些石頭着實很重,她根本什麼都做不了。
她只能頹然地站了起來,看着宋茗微爲她的夫君驚慌失措,看着宋茗微淚流滿面,咬着牙卻又小心翼翼地搬着那些石頭。
“這堵牆很早以前就在了,一直也沒清理。想來是這些日子連日下雨,纔會這麼容易就倒了吧。這牆可真高,砸下來還能活命嗎?”
有百姓的話傳入宋茗微的耳朵,宋茗微一言不發,只不停地挖着,遇到泥土便用自己的手將泥土掏出來。
允祀,對不起。
她欠他太多對不起。
她還沒有還清,她還有好多要還。
“宋茗微,你欠我的一輩子都還不完。”這句話如同有毒的樂聲不停地在她腦海之中盤旋。
宋茗微低垂着頭,她看到了下面一塊石頭上的一個零碎的手指,心驚膽戰。
“允祀,你回我啊。”
沒有人答應她,宋茗微忙扯開一塊石頭。
她沒有停歇,額上的汗珠一滴一滴滲入石塊中。
有人大聲道:“挖到頭了。”
宋茗微站了起來,卻踉蹌地往後倒去。
東珠也熱的渾身冒汗,烈日高照,就這麼曝曬着,又要不停地搬東西,小姐的身體剛剛生過大病,怎麼能忍受地了?
東珠想要去扶宋茗微,然而,有人的速度更快。
只見一人拉住宋茗微的手,將她拉靠在他的身上。
他的身子卻沒那般穩,直直地往後撞在了一旁的樹幹上。
宋茗微聽得一聲悶哼,身子一股燥熱麻癢。
“不是主子。”那邊有人將那被磚石埋的人挖了出來,驚訝道。
宋茗微忙將允祀抱住,眼睛緊緊盯着他胸口的一支箭,潸然淚下。
“宋茗微,你哭地很醜。”他一字一頓,聽得宋茗微身子一僵。
也不管他說什麼,都點頭道:“你撐着,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快,來人。請大夫來。”
她沒敢將他挪走,只讓他靠在她的肩膀上。
允祀勾脣一笑,下巴壓在了她的頭上。
宋茗微眼看着他的胸口不斷流血,急地渾身燥熱。
“大夫呢,還沒來嗎?”
阿四走上前來,他給允祀的胸口處撒上了藥,臉色難看地看了允祀一眼,也沒打算把他打橫抱起。
“主子,我方纔都抱你走了,你非要下來做什麼?難道就因爲她哭的樣子太醜了,你怕全城人看到嗎?”
宋茗微怔住。
是因爲這樣的吧?
允祀的頭頂在了她的頭,一點點地摩挲着,他低低說道:“茗微,我和母妃打賭了,你猜是什麼?”
是什麼?
宋茗微隱隱察覺,他接下來所說的話,可能與她有關。
“我說我的命只能和命定之人成親,否則難保。”
宋茗微一震,“你胡說的吧,哪兒來的什麼命定之人?”
他微微彎了下身子,灼熱的鼻息噴在了她的耳畔,她渾身一緊,卻聽得他低沉而微喘的聲音。
“你知道的。”
宋茗微搖頭,她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
目光觸及那直插胸口的箭,緩緩地擡起頭來,淚驀地地從眼角滑落。
這個,莫不是他自己設計的吧?
她凝視他蒼白的臉,目光落在他漸漸乾裂失血的脣上。
她竟不知道要說什麼。
“你瘋了嗎?你是瘋子對吧?”
允祀將她輕輕環住,手拉住她的手,將她的拳頭揉了一揉,才探入她的手心。
“我沒瘋,我不過是想要把所有的阻礙都清除了。讓你看得更加清楚,往後你再也不會叫我離開。”
她很想打他,手最終無力地垂放在身旁。
鼻端酸澀,眼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