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無助惶恐,她鮮活地笑着,她幾乎每一個對允稷的依賴眼神都讓他難以忍受。
“到底是爲什麼,爲什麼你能救我,爲什麼要救我?”爲什麼?
宋茗微有太多的問題要問,可允祀卻加深了這個吻,幾乎將她的呼吸徹底奪走。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女鬼淒厲地一聲尖叫,她不敢置信地竄出了一個恐怖鬼面。
允稷將權杖甩出,那鬼魂驟然被吸入了這權杖之中。
允稷看了宋茗微一眼,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念着往生咒。
允祀的身體越發寒涼,宋茗微看着他那雙頻閃紅光的雙眸,聽着他輕輕地在她耳邊說着,“好了。”
他看着她笑了。
宋茗微察覺到一種莫名的酸澀和痛楚,她緊緊抱着他,焦急地呼喚了起來。
“允祀,是我錯怪你了。”
原來,你也會慌亂,也會害怕,也會這樣奮不顧身……
可是,爲了我值得嗎?
你大可以選擇那些高門大戶的女子,他們溫柔賢淑,他們纔是真正的金枝玉葉。
“恩,不用說對不起,如果哪一天,你想對我說三個字,可以換別的。”他每說一個字都噴出如冰的水汽,宋茗微紅了眼,她下意識問道:“是哪三個字?”
她猜測道,是我愛你嗎?
他輕輕地將她擁在懷裡,手緩慢地,一下一下地撫着她的長髮。
“是我願意。這個比任何話都重要,都重要。”
宋茗微渾身一震,這三個字難道比愛還要重要?
“陪着我,一直陪着我,我不缺那句,只要你陪着我,那句話我一定能聽到!”他的精力越發不濟了,宋茗微彷彿被雷電擊中,腦海中嗡鳴作響。耳邊是他那句依舊霸道肯定的話語。
“師父,快救救他。”她白着臉扶着虛弱躺在她身上的允祀。
允稷靜靜地看着宋茗微此時焦急的模樣,他輕輕撇開頭,大手習慣xing地要落在她頭髮時,生生地僵在了原地。
一輩子的師徒,他不也是這麼想的嗎?
爲什麼方纔看到那個幻境,他看到那新娘的臉是茗微之時,竟是震驚之後,心生波瀾久久不能平息。
若不是沉溺那個幻境,他可以更早出來。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胸口的血液好像都被什麼壓着,壓制住他蓬勃而出的洶涌心緒,令血液都緩慢凝滯了起來。
“茗微,允祀我們救不了,得帶回去,或許師父有辦法。”
他的血能傷鬼怪,竟不能直接用在活人身上。
允稷不知道的是,他們三人離去之時,綠柳山莊那的一處被九道鐵鎖緊緊鎖住的棺木動了動。
棺蓋子在月光下詭異地緩緩打開,腐朽的氣息森寒而出。
守棺的人正打盹,聽着這古怪的聲音,就起身來看看。
這一看,嚇得他屁滾尿流,駭然失色。
那棺材之中竟有一個女人坐了起來。
“好香啊。允稷,你又讓我垂涎欲滴了。”那女人沒有開口,然而她身上卻出現了無數道重疊的話語。
她頭髮披散開來,頭髮之下是白的滲人的一張臉,只那勾人的脣嬌豔欲滴。
突然,她獠牙一張,那守棺人嚇得連滾帶爬跑出去。
“救命啊,詐屍了。”
“哈哈哈。”還不等他跑出院子,脖子一陣虛軟,他整個人嗚嗚叫喚,卻是一聲比一聲要弱。
女人將他丟在地上,他脖子上的牙印詭異地消失殆盡,身上沒有一點傷口,除了臉色青紫,看過去像是睡着了似的。
女人坐在了棺木之上,她那烏黑的指甲一遍一遍地疏離着黑如錦緞的長髮。
油燈下,她緩緩地擡頭,蒼白的臉,硃紅的脣豔麗如血,她眼眸烏黑如點漆,魅惑地歪在了棺木之上。長腿交疊,硃紅的長裙下幾乎一絲不掛。除卻她那雙僵硬而青黑的手,她幾乎是毫無瑕疵,美地嬌豔無匹。
“允稷,我來了。”
夜半三更,相國寺人滿爲患。
大悲閣外燈火通明,皇上與端妃娘娘焦急地站在了牀頭。
太醫剛對牀上之人金針過xue,但絲毫不見起色,出了一腦門的汗,在見到皇上那張威嚴的臉,他駭然跪下。
“到底怎麼回事?”
“微臣並不知道,玄親王好像突然就沒了生氣,五臟六腑寒氣慎重,這寒氣像是入了他的骨髓,竟是逼不出來了。”太醫漲紅了一張臉,半天只能給出這樣一個解釋。
“怎麼會?”端妃娘娘聽得這話,詫異地看向允祀。
他是純陽之體,對寒氣天生能煉化之,怎麼會寒氣入體到這樣的地步?
端妃娘娘看着兒子躺在牀上沒了生氣,如何叫喚都不醒,這時候早已經哭成了淚人。
那是她拼了命才生下的兒子,是她唯一的兒子。
她跪在牀頭,手撫着他蒼白的臉。
宋茗微見着這一幕,心裡莫名地鈍痛。
傳聞,端妃娘娘生子之時歷經千辛萬難,因而愛子如命,玄親王霸道冷厲的xing子,許是端妃娘娘寵出來的。
但,此時躺在牀上連水都喝不了的允祀,哪裡還有那逼人的氣勢,只在端妃娘娘溫柔地句句問候中,淺淺地呼吸着,彷彿他的所有言語,都只能通過呼吸來回答了。
宋茗微忽然厭惡起他那身黑袍。
彷彿就像是一件壽衣,看得人心裡慌亂,身子虛軟。
皇上不滿地轉而看向住持,住持卻看了眼允稷和宋茗微,低頭道:“阿彌陀佛。皇上,救玄親王的方式有兩個。”
端妃娘娘聞言擡頭,立刻道:“有方法救他?是什麼辦法,就算是付出我的xing命,只要能救他。”
宋茗微不自覺上前一步,聽得住持道:“一是與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的女子成親。”
至陰少女?
宋茗微僵住,是她吧,所以方纔住持纔看了她一眼。
她沒有絲毫猶豫,跨出的腿卻因爲一串佛珠打在了她的腿彎,令她只能僵住身子,莫名地看向身後閉眼唸經的允稷。
“師父?”
允稷沒有回她。
“師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要救他。”她快要被愧疚徹底湮滅,這一刻她得知這方法,纔有了一瞬間喘息的可能,她一定要救他。
“茗微,如果救一個人是用xing命來交換,又與殺人有什麼區別呢?”
宋茗微愕然,半晌她淺笑了聲,“師父,那爲何允祀救我的時候你不阻止,他會死對吧,你爲什麼不阻止?”
她的笑變得慘然而尖銳。
允稷沉默以對,他那佛珠轉動地越來越緩,終於停滯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