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暮來到路府門前，擡頭掃了眼路府匾額。
一手搭橫河刀上，一手叩門。
小五和吳志被他派往衙門，讓衙門調遣仵作過來路府驗屍。
他則自己上門直接清理路家主。
這次不給路家主來一個心臟按摩，他咽不下這口氣。
在他叩門不久後，路府大門上出現一個正方小口，路府的老門房從小口打量外界。
一看到王暮，老門房喜道：
“王公子，您是來找路大少？”
“我找路老爺。”王暮道。
“這倒是您來晚了。”老門房搖頭道：“老爺今天一早就出了門，還沒回來。”
王暮盯着老門房。
老門房見王暮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恐懼道：“要不，您進來等等？”
大少們的不滿，對他們這些下人來說，是砍在身上的刀。
沒理老門房的邀請，王暮問道：“你身體近來可覺得好多了？”
真氣轉至他的雙眼，真眼之下，他能清晰看到老門房全身的骨頭、器官、血液。
老門房全身上下正常，唯有心臟蒙上了一層陰影。
老門房薄弱的心臟本該油盡燈枯，死期將至。
但現在老門房還活着，這一切都是因爲那層陰影。
老門房心臟每次汞動，心臟的血液便會沾粘着一縷陰影順着血管，傳到周身各處。
陰影，與七星山立體陰影十分相似，王暮猜測可能出自同源。
“王公子您怎麼知道的！”
老門房驚訝，隨即眯眼笑了起來，“我以前周身病痛，胸悶岔氣，今早老爺命人給我們全府上下煲了湯，這湯聽說能治百病，沒想到一喝下去還真就藥到病除了。”
說着，老門房把門閂一擡，開門給王暮進入。
“王公子，老爺不在，但大少正在後院練功，要不要小人去通報一聲？”
“我自己過去就行。”
錦溪縣五大家的大少身爲繼承人，早被各家長輩安排見面不知多少次，各家構造王暮一清二楚。
步行至後院，王暮面無表情看着路正然一招一式舞動軟劍。
路家一手二流劍法遠近聞名，其劍似鞭似勾，如毒蛇般詭變。
“王公子，這邊坐。”路正然的貼身書童走近，恭敬請王暮到一旁木棉樹下的圈椅坐下。
坐在圈椅，王暮看了眼這貼身書童，心臟處赫然也有陰影。
實際上，他一路走來，路府的每個人都有這陰影。
不難想象在不遠的將來，路府的人因爲心臟的汞動，陰影蔓延全身，全部變成詭異的場景。
可能是最低級的詭異，但對平民來說依然殺傷力十足。
所以，爲了避免其他人被殺，路府全部人都要死。
“王兄，你找我有事？”路正然練累了劍法，走近道。
王暮看了眼路正然心臟位置，眼簾低垂。
“沒事。”
路正然的心臟，也是黑的。
路正然一怔。
“路兄。”王暮頓了頓，道：“如果你的家人變成了邪祟，或者快變成邪祟，你會怎麼做？”
路正然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他今早得悉李家滅門，對昨晚夜歸的夫人早有懷疑。
但他不願意相信，覺得是幸運，所以纔來練劍，讓疲勞沖刷掉恐懼。
如今王暮開口提起此事，不免讓他有種心驚膽戰，被看穿想法。
“自然是就地正法，以免禍害人間。”
路正然說完，端詳了一眼今天的王暮，似乎與以往不同，但又說不出來不同在哪裡。
“路兄，若是下人變成邪祟呢？”
“自然是一刀兩斷。”說這話時，路正然眼睛毫不掩飾對下人的藐視。
“下人一般家中貧困，只夠溫飽，送點撫卹金給下人的家人，那些家人便供你爲神仙，願意爲你做任何事。”
王暮沉默片刻，問道：“如此，家人與下人的都要殺。”
路正然笑了。
“那是自然。”
夏日陽光來的快去的快，毒辣的陽光被陰風捲去。
冷月出頭，清冷寒意拂身。
啪。
一劍自路正然手中鏗鏘出鞘，往上一挑，一朵落下的木棉花被他劈成兩半。
一半落入王暮的手中。
他捏住半邊木棉花，看着紅葉白綿，有些出神。
“我劍法又增長了。”
路正然手裡捏着另一半木棉花，躊躇滿志：“只要成爲三流高手，就能撐起路家家業了。”
說完，路正然不禁一笑，看向王暮腰間的刀。
“王兄，你也要開始習武了嗎？”
“不學武，守不住家業。”王暮淡然道。
“聽說你家的神風刀法跟我路家的蒼莽劍法不相伯仲，真想跟你切磋一下。”
路正然有感而發，握緊手中劍，“若是我們都到了三流高手，不知誰會更快呢？”
面對目光炯炯的路正然，王暮認真道：
“很快。”
路正然不以爲然，三流高手到一流高手，眼睛都能追得上，只是功夫追不上罷了。
多快，能快的過眼睛？
路正然笑道：
“能有多快？”
王暮沉吟片刻，道：
“你聽過花開的聲音嗎？”
當下。
已是入夜。
路府掛起燈籠，後院明亮。
路正然一愣，不太明白王暮的意思。
王暮左手握住刀鞘，拇指抵住刀格緩緩往上提，微微卷刃的橫河刀映月而起。
夜月灑清輝。
銀光閃耀間，鮮紅飄落。
花開之時亦是花落之時。
……
路府大門前。
砰砰砰，捕快們奮力叩門，路府內卻無人響應。
聽了小五和吳志轉述王暮的話後，齊行舟立刻帶捕快們趕了過來，剛到路府，天便黑了。
本以爲很順利開府見人，卻沒想到往日熱鬧的路府，此刻竟毫無聲息。
這讓齊行舟不免有些煩躁，王暮身爲先天雖強，但一日見到兩個，也會生出一種，先天不過如此之感。
若是王暮遭人殺害，他有何臉面去見王義。
“小五，你確定暮兒來路府了？”齊行舟沉聲道。
小五見此心中沉重，用力點頭道：“千真萬確！”
“你們三個翻牆去看看！”
齊行舟覺得不能再等，當即命令三個二流高手去看看路府內部。
就在此時，路府大門緩緩開啓。
厚重大門開啓摩擦地面響起嗚鳴聲。
待大門完全開啓，心急如焚的齊行舟等人齊齊瞪眼。
一身黑色勁裝的王暮跨過門檻，出了路府。
“暮兒！”
“少爺！”
齊行舟等人聚攏在王暮身前，看向路府內，頭皮發麻。
路府內，整整上百人無聲目送王暮離開路府。
爲首一人，正是路正然。
“不是過來收屍嗎？”齊行舟低聲問道。
“還沒到時候。”
王暮說完，跟齊行舟告辭後，大步回家。
看了眼滅神力，他心滿意足。
“滅神力：6。”
路府上下全都可能變成詭異，他應該全部殺死的。
但，他想了想。
關我屁事。
於是，他沒動手。
吳志追上來，“少爺，路府沒把你怎麼樣吧？”
“沒有，反而我……呵呵。”
……
路府。
後院。
送別的路正然，擡頭望着面前光禿禿的木棉樹。
“花開的聲音……”
路正然喃喃自語。
他想，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今夜月下。
花開一聲，漫天落紅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