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二字好像有非同的魔力,一向鎮定自如的秦嵐聽到這兩個字,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似回憶,似凝想,他一句話不說,陷入了沉思。
紹楓和李國泰俱不知此人是誰,但是,單憑他可以以一己之力降服不可一世的黑火鬼王,就可知此人一定非等閒之輩,法力之強,由此可見一斑。
只是紹楓隱隱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好像在那裡聽過。
馬師傅看見秦嵐臉上陰晴不定的表情,猜測秦嵐也一定知道此人,甚至與此人可能還有些關係,於是說:“秦嵐,你可是認識此人?”
馬師傅這麼一問,秦嵐方纔回過神來,表情仍然很複雜,帶着抑制不住的激動說:“是,他是我的爸爸。”
一向鎮定的李國泰,爲之驚訝,馬師傅和黃隊長耽耽的看着秦嵐,黃隊長眼中全是驚奇,沒到秦嵐的父親也是一位大有來頭的人物,難怪秦嵐會有如此法力,而馬師傅的眼中,除了驚訝,還有一絲喜悅。倒是紹楓臉上的表情好像恍然大悟一般,說:“我怎麼覺得這個名字這麼耳熟,原來他就是你的爸爸。”紹楓曾經在秦嵐口中聽說過這個名字,只是死者已以,就沒有記在心裡。紹楓頓了頓,以一種更驚訝的語氣說:“沒想到你的爸爸是這麼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怎麼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
秦嵐沉默片刻,終於擡起頭來,說:“我的法術是我爸爸教給我的,但是他從來不讓我將他會的法術的事情告訴任何人,也不允許我將所學之術在人前顯漏,但是,在我爸爸去世以後……”
“什麼,你父親已經過世了?”馬師傅驚訝的問。
“我爸爸很多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後來我發現這世間多鬼怪,橫行人間,於是我就用我所學替天行道。”秦嵐看着馬師傅一臉惋惜的表情,說:“馬師傅,難道你認識我爸爸?”
馬師傅搖搖頭,遺憾的說:“你父親當年大戰黑火鬼王,爲民除害,我一直仰慕的緊,只是無緣相見,沒想到他竟然已經……唉,真乃人生一大憾事。”
提起傷心之事,秦嵐和馬師傅不禁懷古思人,兩人沉默不語,一時間原本就安靜的倉庫,變得更加寂靜。
黃隊長一心只想破案,向着正沉浸在哀思當中的秦嵐和馬師傅說:“現在骷髏已經被我們消滅,但是你說的那個佛什麼的還沒有找到,我們還是辦案要緊。”
馬師傅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氣,說:“黃隊長說的是,現在這間密室已經暴露,如果讓居心叵測之人捷足先登,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馬師傅領着衆人再一次走進密室。
這裡已經被仔仔細細的搜查過好幾遍了,地上除了倒下的兩隻椅子和散落在地上的幾本書,這是剛纔打鬥所至,其它的還和剛進來時一樣。
房子不大,已經找無可找,突然,秦嵐想起了剛纔骷髏棲身的房頂,他不禁擡頭向上看去,燈光掃過殘舊的房頂,上面結着一層厚厚的塵土,蜘蛛網遍佈其上,以致於房頂的本來面貌都被遮掩,看不清了。
難道這裡真是隻有這一間密室,前人的屍骸和法器佛杵只不過是前人的謊言,亦或是年代久遠,馬師傅記錯了。
秦嵐心有不甘,用手電在房頂上來來回回找了兩邊,除了剛纔看見的東西,似乎再無其它。此時,秦嵐手中的燈光在房頂的正中停了下來,在密密麻麻的蜘蛛網下,似乎有一個黑色的東西,但是燈光微弱,看不分明。
“你們看看這是什麼?”秦嵐說。
已經灰心喪氣的衆人聞聲,立刻走過來,順着秦嵐的手中的燈光,向上望去,同時將自己手中的燈光也對準那裡。
衆多燈光聚在一起,登時亮了許多,人們也終於看清楚了,那在蜘蛛網下,覆蓋着厚厚的塵土的黑色物體,原來是一個鐵環,黑色的鐵環。
馬師傅大喜過望,說:“那裡一定是門,原來密室就在我們的頭上。找到了,我們終於找到了!”
李國泰搬來梯子,馬師傅本想第一個上去,可是考慮到上面可能也不安全,甚至有比骷髏更加兇狠的鬼怪,於是還是李國泰一馬當先,首先爬了上去。
李國泰撥開蜘蛛網,果然看見一個黑色的鐵環,與這個鐵環相連的是一扇暗門。李國泰抓住鐵環,用力向上推,可是門沒有絲毫的動靜,他反覆試了幾次,不但沒有將門打開,倒是震落了房頂的塵土。
塵土像下雨一樣從天而降,落了李國泰一身,嗆的他直咳嗽,不僅如此,在下面正仰頭向上看的衆人,也被的沒弄了個灰頭土臉。紹楓衝着李國泰說:“你小心點。”
李國泰搖了搖頭,撣掉身上浮土,重心抓住鐵環,深吸一口氣,使出全身力氣,大喝一聲,雙手用力向上一頂。
“轟”
門開了。
一股涼氣撲面而來,李國泰感到裡面像一個冰窖,陰森森的。他向下看了一眼,說:“我先進去。”說完,他雙手一撐,鑽了進去。
衆人不約而同心中一緊,誰知道里面還會有什麼危險在等着他呢?那扇開在天花板上的神秘之門,像是一張漆黑的大口,將李國泰吐沒了。
過了半天也聽不見上面有什麼動靜,大家翹首等待着,周圍異常安靜,甚至可以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呼吸聲。紹楓實在是稱不住氣了,焦急的說:“我上去看看。”
秦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但是沒有阻止紹楓,說:“我先上。”
秦嵐來到門口,用手電往裡面照了照,門內漆黑一片,彷彿將手電的光也吐沒了,除了黑暗什麼也看不到。秦嵐正要進去,突然從裡面伸出一個人頭,兩個腦袋差點撞在一起。秦嵐一怔,向上看去,原來是李國泰。
李國泰衝着秦嵐笑了笑,對着大家說:“上面安全,大家上來吧。”
上面的這間密室跟下面的一樣大,可是佈局卻比下面還要簡單,家徒四壁,只有房間中央擺着一張牀,上面躺着兩具屍體。
這兩具屍體均已經腐爛,變成骷髏,可是與剛纔下面的骷髏不同,他們只是人死以後身下的骨架,沒有任何異常之處。兩具屍體緊緊的依偎在一起,其中的較小的一具的頭靠在較大的一具的膀上,兩具屍體的手疊放在一起,相必死者生前一定是互相握着對方的手,在那隻剩下骨頭的雙手之間,似乎還殘留着一絲暖意。在那一具身形的較大的屍體的另一隻手中,還握着一樣東西,在這彷彿是永恆的黑暗的房間中,兀自散發着幽幽的藍光,而此時馬師傅的眼睛就緊緊的盯着這隻手。
馬師傅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從死者的手中拿下這樣放光的東西,舉在面前仔細的端詳。只見這件可以自行發光的東西,是一塊碧綠色的玉石,中間是圓柱形,兩頭尖,玉身上刻有奇異的圖案,像古樸的圖騰雕刻,又像是詭異的遠古咒語。這幽幽的藍光,充盈綿柔,散發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溫暖。
這就是傳說中的,曾經力挫陰陽界四大鬼王的神聖法器——拂杵。
馬師傅目不轉睛的看着手裡的這件東西,起先是高興,但是慢慢的這種喜悅的表情就被悲傷的神情代替,他嘴角和眼角不斷抽出,臉作痛苦狀,最後他竟然“噗嗵”一聲跪在地上,哽咽的說:“不孝子孫馬田德,有負祖宗所託,沒有能夠好好看守此地,使得妖魔橫行,傷及無辜,還請祖先原宥。”
擁有法器拂杵,爲除惡揚善,以身殉道,這位躺在這裡的高人一定就是當年力克四大鬼王的道家第一人——燕應天,而躺在他旁邊 的應該就是他的妻子。
見到自己的祖先的遺骸,難免有些感懷,就連站在一旁的秦嵐等人也不免觸景生情,望着那一對躺在石牀之上,相依相伴的身體,可以聯想到百年之前那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是多麼的感人。
至死不渝,蕩氣迴腸。
在物慾橫流的今天,這兩具埋藏在歷史之下的身體,彷彿是在告訴世人:人間還有真愛!
###
天剛矇矇亮,陽光還沒有穿透清晨的霧氣,把那柔和而清明的溫暖帶到人間,但是,大地已經睜開了它惺忪的睡眼,準備迎接日復一日卻是精彩紛呈的新的一天。
大街上只有寥寥的行人,大多數都是早起的老年人,溜溜鳥,打打拳,街邊的賣早點的小販,也陸續的打開店鋪,燒火做飯,準備一天的生意。偶爾也能看見一兩個剛下夜班的人,打着哈欠,匆匆的趕着回家酣睡一番。
黃隊長一個走在回家的路上,雖然精神疲憊,但是一想到這件離奇的命案終於真相大白,他心中的那塊石頭總算可以落地了。通過這一次,他對鬼神的認識又加深了一層,也許警察局以後有必要增設一個專門負責偵破靈異案件的部門。
但是,誰會信呢?黃隊長覺得自己的想法又幼稚又好笑,不禁一笑,加快腳步向家裡走去。
按照法律的規定,拂杵從地下被發現,應該屬於國家文物,可是考慮到這樣法器的特殊意義,和降妖除魔的特殊價值,黃隊長最後決定還是將它交由馬師傅保管。
“黃隊長,早啊。”
黃隊長向旁邊看去,原來是賣油條的老張在叫自己,他也打了一聲招呼,便朝着老張的攤子走去。
黃隊長本來只是想趕快回家,好好睡上一覺,可是一看見黃燦燦的油條和熱氣騰騰的熱粥,肚子就不由自主的叫了起來,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餓了。
“一斤油條,三碗熱粥,帶走。”
“好哩。”老張爽朗的迴應一聲,一邊給黃隊長盛熱粥,一邊說:“黃隊長,您是不是又辦什麼大案子了。”
如果將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告訴老張,他會信嗎?一想到這,黃隊長又忍不住笑了,嘴上只能含糊的說:“對,昨天晚上加了個夜班。
“如果每一個警察都能向您一樣,我們老百姓心裡那叫一個踏實。”老張稱讚的說。
黃隊長沒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
老張將熱粥盛好,又把油條包好,遞給黃隊長,客氣的說:“三碗熱粥,一斤油條,一共五塊一毛錢,您給五塊就得。”
黃隊長付了錢,拎着油條熱粥就往家裡走,背後傳來老張殷切的問候:“下此您再來。”
說起這幾年,黃隊長一直忙工作,獎狀倒是得了不少,可是家裡的事情卻是再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過問,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妻子一人承擔。妻子很賢惠,任勞任怨,這讓黃隊長感到很欣慰,但更多的還是深深的愧疚。
仔細想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和妻子與兒子一起吃上一頓飯了,雖然沒有山珍海味,只有油條熱粥,但是一家人都過坐在一起,安安心心、快快樂樂的吃上一頓早飯,也算是不錯的了。想到這裡,黃隊長不禁加快了腳步。
這麼早,相必妻子和孩子還沒有起牀,黃隊長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輕手輕腳的走進房間,把早點放在廚房,本想到臥室裡去看看兒子。
當他來到客廳,電視機還開着,裡面滿是雪花。飯桌上,飯菜完好未動,還有一個插滿蠟燭的蛋糕,上面寫着“祝爸爸生日快樂”,而妻子和兒子就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睡着了,兒子靠在妻子的肩膀上,他們一定是想等自己回來以後再吃。
黃隊長看到這一幕,又感到了深深的愧疚。他走到妻子身邊,妻子仍然安詳的睡着,他用手輕輕的搖了搖妻子的身體,妻子的腦袋晃了一下,緊接着——
整個腦袋掉了下來!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而不真實,以致於黃隊長沒有任何的反映,他依然嚮往常一樣,習慣性的等着老婆醒來,然後用略帶埋汰的口氣對他說:“你回來了。”可是——
她已經死了。
他看着妻子沒有腦袋的身體,又看了看地上的妻子的腦袋,他只感覺到自己的腦袋“嗡”的一聲,然後自己的大腦又開始運作了,在這個以往給他帶來無數破案靈感的大腦恢復知覺後,告訴他的第一件事竟然是——
“我的妻子死了。”
下一刻,他甚至還來不及憤怒,就立刻把目光轉向自己的兒子,他的手剛要碰到兒子的身體,但是,又停下了。他害怕——
害怕自己的雙手在碰到兒子的身體以後,兒子的腦袋也會像妻子的腦袋一樣,滾落下來。
就在這時,兒子突然睜開眼睛,滿眼是猙獰恐怖的殺意,當黃隊長看見這詭異的目光的同時,他只覺心口一陣劇痛,一股冰涼的感覺刺入他的心臟。
黃隊長捂住胸口,另一隻手顫抖着指着自己的兒子,嘴角不停的抽搐,想問:你到底是什麼人。但是,他終究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
“他的兒子”,也就是殺人兇手,臉上帶着詭異的笑容,說:“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黃隊長還有很多疑問,但是他已經不可能再問了。他依舊指着自己的兒子,倒下了。
慢慢的,不甘心的,倒下了。
當他倒在地上,終於看見了自己的兒子。
沙發下,一雙大大的眼睛,驚恐的看着自己。他的手裡還緊緊的握着一個精美的禮品盒。
那是兒子爲他準備的生日禮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