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X市中心醫院燈火輝煌,人聲喧闐。手術室內,幾十名專家,不管是內科還是外科,全都具在一起,商討病情。手術室外,一百多名親屬朋友焦灼的守侯着,護士也是忙做一團,有一個不小心將鹽水瓶打碎。醫院外面十幾家報社和電臺的記者守侯在門口,進行現場報道。
能牽動這麼多的人一定是一位大人物,沒錯他就是X市市長。
市長得的不是什麼大病,只是簡單的胃潰瘍,但卻久治不愈,昨天因胃痛難奈,被送進了醫院。專家會診,拍片子、作胃鏡、照B超……一通折騰,仍然沒有檢查出病因。於是醫生決定爲市長開刀。
“血壓160”
“心跳120 ”
“快打止疼針。”
副主治醫師黃醫生將主治醫師王主任拉倒一旁,說:“在這樣下去病人一定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王主任沉默不語。
“依我看,我們還是趕快開一個會,商量一個應急措施。”黃醫生用詢問的目光看着王主任,徵求他的意見。
王主任沉默了片刻,給了黃醫生一個默許的眼神。
會議室。
王主任摘掉了口罩,露出疲憊的面容。一天一夜沒有閤眼,他的雙眼已經步滿了血絲,嘴脣乾裂,顯然是着急上火所至。他摘掉眼鏡,用手按了按天靈穴,說:“現在手術陷入了僵境,我希望大家各抒己見,商討一個應對的方法。坦白的說,像市長這樣離奇的病症我從醫三十年還從未見過。”
沉默。
一天一夜像一棵樹一樣釘在手術室裡,大家都和王主任一樣疲勞,沒有人回答,只是抽菸 ,即使不抽菸的人,也點上了一根,希望能借助尼古丁的作用想出對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事態仍然沒有任何進展。香菸一根接着一根燃燒掉了,煙霧瀰漫了整間屋子,大家的思緒不但沒有越來越清晰,反而越來越來迷亂,就像這漫天飛舞的煙霧。
黃醫生將菸頭在菸灰缸裡使勁的按了按,首先打破了僵局:“王主任在方面是我市的權威,連您都束手無策,那我們就更不用提了。”
“老黃不要拐彎抹角,有話你就直說。”王主任說。
“好吧。依我之見,我們只有求援。”
“求援!小小的一個胃潰瘍我們都治不好,還要向外求援,那我們的面子往那裡擱呀。”一位年輕的醫生說。
“是呀,我們可是省三級甲等醫院呀。”有幾個人隨聲附和。
“醫院是救死扶傷的地方,作爲醫生首先應該想到的是如何治好病人的病,而不是考慮個人的臉面。即使是小小的胃潰瘍現在也快要了一位市長命。現在情況萬分緊急,既然我們治不好,那就只好求助於別人。我贊同黃醫生的說法。”王主任總結性的發言得到了大家的認同。
但是,既然連全市最好的醫院都治不好市長的病,還能求助誰呢?經討論,決定向別市的醫院求助。好在市長做手術期間一直都有攝象機全程拍攝,將影片通過互聯網發送到其他醫院,請教其他市的專家。
不一會,就有幾家醫院通過EMAIL發來了自己的看法,但莫衷一是:
有的認爲這是心臟病引起的胃痛,應着重對心臟進行檢查和治療;
有的懷疑病人得的只是普通的胃病,之所以會痛不欲生是因爲食物中毒,應對腸道做進一步的檢查;
有的認爲這是一種上未得知的疾病,鼓勵醫院不要灰心喪志,一定要堅持下去,沒準就能那個諾貝爾醫學獎什麼的;
……
這些建議都是專家組反覆考慮過的,根本沒有多大幫助性。王主任急的向熱鍋上螞蟻團團轉。他大聲說:“如果國內不行就到國外去找,我想這麼莫名奇妙的病總會有一個人能給我們一個說法。”
“說法。”電腦操作員小王低聲的重複了這兩個字。
在衆多短消息中有一條甚是離奇古怪,輕則看似一個惡作劇,重則是對生命嚴重的不尊重,因此小王剛纔並沒有將這則消息說出來。但是人們往往就是這樣,當科學無法解釋,就會把他訴諸迷信。現在如果非要一個說法,那麼也許只有這條消息可以解釋。
“也許咱們市長是撞鬼了,要不然……”小王只是小聲的說旁邊的同事,不料這句話竟然讓王主任聽到了。本來就心急火燎的王主任聽到這話,氣急敗壞的說:“胡說,身爲一個醫生,竟然不相信科學,信鬼神,你們腦子裡難道進水了嗎!誰要在胡說馬上給我滾蛋!”
小王吐了一下舌頭,把頭埋下去。
樹欲靜而風不止。小王的一句話鉤起了大家的聯想。
“我媽上回生病,看了好多大夫都沒有好,你猜後來怎麼着,讓五神庵的師傅請了一住香,說是冤親債主來索命,唸了七天的經,我媽居然好了。”
“這種事我也遇到過。”
“鬼神之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
衆人竊竊的議論更是讓王主任火冒三丈,這不僅是對科學的褻du,更是對他——一個領導的蔑視。
“我再說一遍,這裡是醫院,不是寺廟,誰要是再說……”
“我就要說。”這聲音混合着悲哀,但是異常堅定。說話的是一位年逾五十的女士,她穿着大方得體,雖然頭髮有些凌亂,面容也因爲焦慮而略顯憔悴,但仍然掩飾不了精心打扮後從頭到腳張顯的庸俗的貴氣。
她是市長夫人。
在X市流傳着這樣一句話:“比市長大的不是省長,而是市長夫人。”
這位體態臃腫的婦人,惟利是圖、霸道驕橫的“品德”絲毫不亞於她的體形。市長一切全聽她的,只要有絲毫的不如意,不是打就是鬧,有一次竟然闖進了市長辦公室,躺在地上不起來,逼的市長在衆目睽睽之下當面給她認錯。市長嫌丟人,以後事事都讓着她,。至此以後,市長夫人的惡名在市政府乃至全市傳開了。
市長夫人雖然事事都騎在市長頭上,但她深知市長才是她們家的搖錢樹,人家之所以處處謙讓她,甚至委曲求全於她,完全是看在市長的面子上,如果市長有個三長兩短,那她作威作福的日子也就徹底到頭了。
一天一夜,市長的病情仍然沒有任何好轉,反而每時俱下,這怎能不讓這位視權利如生命——甚至高於生命的市長夫人心急如焚。此時此刻,市長夫人的聲音是忿詈的:“我就要說。也不知道你們這些醫生是幹什麼吃的,平時一個個多牛X,這個博士那個碩士,一到正式的你們就不行了……王主任,市長平日戴你不薄,是誰把你從一個普通的醫生提拔成主任的?是誰不忍看你夫妻兩地分居,把你妻子千里迢迢掉到X市來的?又是誰給她安排的工作?你說……你說啊?市長對你有大恩大德,作人的知恩圖報。王主任你要是不把市長治好,你可就卻了大德了。”
本來受恩於人自會銘記於心,但聽了市長夫人這通當面揭人短、人前顯己貴的說辭,本來的好話比壞話還令人難堪。對於市長的病,王主任本是盡心盡力,聽了市長夫人的話,感到甚是委屈,本來因爲沒能治好市長的病還深感自責,現在這種愧疚蕩然無存了。
王主任礙於情面,不便與市長夫人發火,但是其他人與這位盛氣凌人的市長夫人不粘親不帶故,聽了這番打擊面如此之廣的話怎能咽的下這口氣。
“嫌我們沒本事,到別處看去。”這句話的聲音控制的非常巧妙,聽起來像是竊竊私語,卻恰能傳到市長夫人的耳朵裡。
在別人看來,市長夫人是蠻不講理的,可在於市長夫人已經是儘量控制情緒了,如果不是還要有求於這些醫生,若在平時她早就要掀桌子砸板凳了。
剛纔這句沒輕沒重的話徹底砸碎了這個辣椒罈子。
火山爆發了!
“是誰,是哪個有爹生沒娘養的,站出來,有種你就站出來。你……你——”因爲過分緊張,她反而說不出話了。
她緊喘了幾口氣,竭斯底裡的吼叫起來:“你們這幫望恩負義的東西,要是市長死了,你們……你們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剛纔還是你〈王主任〉,現在卻變成了你們〈所有人〉。
醫生護士義憤填膺,市長夫人怒火中燒,大家都氣得說不出話來。
沉默。
大家都想要一個說法:
王主任想知道病情的真相;
醫生護士想知道自己廢寢忘食的忙活卻得不到一句感激的話,反而被惡語相向;
市長夫人想知道市長的病爲什麼越看越重。
這時,那條奇怪的短信又出現了。
“污食鬼,因貪吃墜入惡鬼道,身爲骷髏,爲腹部隆起,終日爲飢餓所困,找到的食物也會在放入嘴前化爲灰塵。身入惡鬼道,永世不得超生,除非找到苦贖——替死鬼。”
小王本來也不信,但看見這條短信說的煞有介事,好像真有那麼回事一樣。小王思忖了一會,還是對王主任說了:“主任,你看看這條短信。”
王主任之看了一眼,就破口大罵:“混帳!胡鬧!豈有此理!這是哪個王八蛋發的,這種人真應該槍斃。誰要是再在我面前提起這些鬼啊神啊的,馬上給我滾出去!”
“鬼神怎麼了,有時候鬼神可比你們這些人管用。早知道你們這些醫生這麼沒用,當初我還真不如請些道士和尚來作些法式。”市長夫人說。
王主任以爲市長夫人是賭氣才這麼說的,於是寬慰的說:“請您消消氣,市長的病只是一時,沒有找到病因,我們還是應該相信科學。”
“我不管什麼科學,還是鬼神,誰能治好市長的病,我就相信誰。”
正在這時,奇怪的短信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