卌三、相逢對面不相識
這少女生得傾國傾城,單就容貌而言,絕不遜於水竹。兩個人一個猶如冰山雪蓮,清麗絕俗;一個有如浴火玫瑰,妖豔絕世。
白衣侯任由少女親暱地挽着自己,神情淡漠,不嗔不喜。水竹看着兩人,一顆心被深深刺痛着。
“你真的,是她的未婚夫?”水竹贏弱的身子在微微顫抖,眸光透過迷濛的水霧執着地望着白衣侯。
白衣侯的目光遊離在不知名的方向,木然地點了點頭。
只是輕輕點頭,卻點去了水竹所有的勇氣和堅持,水竹不敢相信,更無法相信,那個曾經與自己生死相許的男人,此時竟當面承認是別人的未婚夫。
心似乎被人忽然抽空了,她呆呆地望着這個絕情的男人,無法言語,甚至無法意識。
“侯爺,”絕色少女情意綿綿地望着白衣侯,聲音裡充滿了嫵媚的嬌柔,“這個女人是誰啊?”
“一個認錯人的陌生人。”白衣侯淡然道,聲音不帶一絲情感。
這九個字,字字有如千斤厄石,重重的撞擊在水竹的胸口,擊碎了她的五臟六腑,強烈的痛楚深入四肢百骸,將她的心撕裂,碾碎,化爲片片碎片,殷紅的鮮血從嬌嫩的脣瓣裡涌出,將蒼白的粉脣染成妖冶的嬌紅,點點滴落,在白色的紗衣上暈染出朵朵嫣紅,有如凋落雪地的紅梅,悽美動人。
水霧明眸依然執着地望着薄情的男人,軟弱嬌柔的身子卻緩緩向下倒去,一雙溫暖而有力的手臂托住了她的身子,緊緊抱住,水竹來不及看清抱着她的人是誰,秋眸已無力地合上……
白衣侯望着昏迷的水竹,眼底劃過憐惜的傷痛。
“立即送水姑娘回永壽殿。”劉邦嚴厲地高聲命令着,鷹目盯視着抱着水竹的代王劉恆。
剛纔劉恆所坐的位子離水竹最近,所以在水竹倒下時他立即將水竹抱住,此時聽父王如此命令,也未多想,長臂一撈,將水竹抱起,舉步欲行。
“代王留下,”劉邦再次高聲命令着,“籍孺,你派人送水姑娘回去。”見劉恆依言停下,又補充道,“順便找個御醫給水姑娘診治。”
籍孺領命,立即帶人將水竹擡走。
白衣侯待籍孺等人退出,便向劉邦躬身施禮,然後轉身向殿外走去。
妖豔絕色的少女也隨着他一起離開,那相挽相攜的身影,儼然是一對癡戀的情侶。
劉邦和呂后對視一眼,望着他們的背影,臉上露出不明意旨的笑容。
如果可以選擇,水竹情願選擇不再醒來;如果可以更改,水竹寧願自己沒有站在太液池旁。
因爲那樣,自己就看不到這讓自己黯然銷魂、傷心斷腸的情景。
太液池中,漸臺之上,兩個人相依相偎,你儂我儂。雖只是一個淡淡的背影,水竹卻清楚地認出他們是誰,因爲那白色的身影早已深深地鐫刻在心底,恍若幾百年前就已經留下了印記。
淚水如斷線的珍珠,顆顆滾落;雙腿似熔鉛的木樁,沉重難移。
良久,一隻溫暖的大手扶上水竹瘦削的香肩,“放手吧,不值得。”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暖暖的,隱含一種催眠的磁力。
水竹沒有回頭,只是癡癡地看着漸臺上的一對璧人。
劉恆望着她的癡傻,心生憐惜之情,勸道:“你就算變成望夫石,他也變不回你要找的人,你這又是何苦呢?”
水竹木然地轉過頭,水眸中淚霧迷濛,眸光有些呆滯,迷惑地望着眼前這個俊秀溫暖的男人。
劉恆看着她呆滯木訥的模樣,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是無濟於事,因爲這個女人根本就什麼都聽不到。
劉恆的手無力地垂下,發出無奈的嘆息。想要再安慰幾句,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默默地陪她站着。
“代王看來很是清閒。”呂后走到兩人身旁,鳳目在兩人臉上逡巡,語含深意。
代王立即叩拜道:“兒臣拜見母后。”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呂后裝出一臉迷惑的樣子,心底卻在暗暗冷笑。
劉恆未得呂后允許,不敢起身,只得謹慎回答:“兒臣只是見水姑娘十分可憐,所以想要勸上幾句。”
呂后心中嗤笑,臉上卻裝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癡兒,這種事豈是別人能勸得了的。趕快回去吧,別讓你母親掛念,薄姬的身體本來就不好。”
劉恆心有不甘,卻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再次叩拜道:“喏,兒臣這就回去。”說完,忙起身拜別,匆匆離開。
呂后一直目視到劉恆的身影徹底消失,才捱到水竹身邊,“水姑娘,如果皇宮讓你如此傷情,不如讓哀家送你早日離開吧。”
水竹依然是癡癡傻傻的,對呂后的話置若罔聞。
忽然,水竹呆滯迷離的眸光中閃過一抹靈動。呂后見了,以爲是自己的勸說奏效,心中暗喜。但當她看到水竹的眸光所凝之處,她才明白,自己一直是在自說自話。
眸光所凝之處,白衣侯正挽着他的未婚妻款款而來。
水竹的眸光一直追逐着那白色的身影,雙頰染暈着激動的紅霞。
白衣侯走到水竹身邊,停了下來。水竹的心猛然縮緊,眸光將心中的渴盼完全瀉露。
然而,這卻不是爲她的駐足。
“拜見皇后娘娘。”白衣侯對着呂后躬身施禮,目不斜視、心無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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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侯,”呂后眉眼盈笑地望着他們,“你和桑柔公主這是要去哪裡?”
桑柔公主美目流轉,眼底餘光斜睨着水竹,對着呂后嬌笑道:“我們只是隨便走走。”
“哦,是啊!任何一個普通的地方,都是恩愛情侶的纏綿之地啊!”呂后的語氣中透着刻意的曖昧。
桑柔公主嬌羞地看了眼白衣侯,含笑不語,心中卻對呂后的話無比受用。
白衣侯依然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淡然,挽着桑柔公主緩緩離去,自始自終,都沒有多看水竹一眼。
水竹的心,隨着那離去的身影,一點點的沉落、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