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五、恨到盡時事事休
神池仙聽得一怔,但很快她就狂笑道:“哈哈哈,沈曉嬋,你真的越來越厲害了,連這樣的謊話都能編得出了。”
沈曉嬋哀傷地望着已然喪失理智的神池仙,心中陣陣絞痛,不爲自己,只爲那個無辜代她受罪的女孩,“我沒有說謊,水竹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兒,她只是我撿來的一個棄嬰。”
沈曉嬋一邊說着,一邊顫抖着雙手,從懷中掏出一張血書,遞向神池仙,“這是我撿到水竹時,在她的襁褓裡找到的,本來我們聽了高一的敘述,想來阻止你,卻沒想到……”沈曉嬋哽咽着,說不下去了。
“收起你的眼淚。”神池仙冷哼着,卻還是接過了那張血書。
只見那紙張暗黃,顯然是年代久遠,神池仙狐疑地掃了沈曉嬋一眼,緩緩展開,一行行殷紅的字跡映入眼簾,觸目驚心:
恩人:
吾夫慘遭殺害,我生無可戀,唯恐小女孤苦無依,心中兩難。
然情已逝,心已死,只好對不起我心愛的小女兒,希望她福大命大,能遇到一個善心人士,
將她收養。我在九泉之下必銘感五內,感恩不盡。
還有,請恩人不要告訴我女兒她的身世,就讓她永遠做您的女兒,而不是活在仇恨中。
小女子來生一定犬馬以報恩人之德。
苦命人絕筆
神池仙如遭點擊,血書從她顫抖的指尖滑落,飄落到地上,悔恨、驚恐撕裂着她未盡的良知,她的眼中流出了悔痛的淚水。
她的眼前出現了水竹從小到大的一幅幅畫面。水竹的善解人意,水竹的唯命是從,水竹的溫柔關懷……以前,因爲仇恨矇蔽了心,她看不到,也不想看,可是如今,水竹的那些好,一一歷現:冬夜裡,水竹爲她蓋好蹬落的棉被;夏夜裡,水竹爲她驅趕惱人的蚊蠅;生病時,水竹爲她徹夜不眠;生氣時,水竹任由自己打罵;天涼時,水竹爲她做毛斗篷;天熱時,水竹爲她採接晨露……
水竹種種的好一齊涌上心頭,神池仙的心裡一陣陣絞痛,額頭滲出汗珠,身體不住地顫抖,忽然她猛地撲到水竹跟前,發狂地慘呼:“水——竹——,師傅錯了,是師傅害了你。”
高一忽然仰天狂笑,笑聲讓所有的人感到心悸。
“高一。”幽竹客吃驚地望着愛徒,關切地喊着,擔心他因受刺激而發瘋。
高一停住笑,蔑視地看着他們,冷笑道:“你們都是兇手,你們的用情不專,你們的醋海生波,你們的不負責任,你們的殘忍惡毒,加疊在一起,害死了無辜的水竹,我恨你們,你們這些殺人不見血的兇手。”
他本來就生性偏激,此時又受到了沉痛的打擊,已接近瘋狂。
幽竹客擔憂地看着雙目赤紅的高一,一時竟不知該怎樣勸說。
“是我害了她,我是兇手。”沈曉嬋眼神呆滯,癡癡地嘟嚷着。
“曉嬋。”幽竹客擔心地輕聲呼喚,沈曉嬋卻沒有一點反應。
神池仙見幽竹客一臉關切的模樣,心中的怨恨又生,正要出言辱罵,卻見沈曉嬋忽然衝她露出一個艱澀的笑容,柔聲道:“表姐,我知道你恨我,我今生今世都不會得到你的原諒了,就讓我們來世再做一對好姐妹吧。”
不等所有人反應過來,沈曉嬋已將一柄早已準備好的短劍,刺向自己的咽喉,鮮血瞬間噴涌而出。
“希望……我的……死,能……讓你……不再……有……”她終究沒能說出最後一個字,便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幽竹客從驚怔中醒來,慘叫一聲,撲到沈曉嬋身旁,瘋狂地搖撼着她那綿軟無力的嬌軀,“曉嬋,你醒醒,你怎麼這麼狠,怎麼忍心棄我而去,都是我的錯,我求你,醒過來,我求你……”
神池仙驚怔地望着死去的沈曉嬋,心裡沒有一絲復仇的快感,她的心彷彿瞬間被抽空了一樣,只呆呆地望着那個已經瘋狂的男人和那個再也無法與自己爭奪的女人……
飄香雪在上官儀全力的救治下,總算撿回了一條命,終於醒轉過來。
他來不及分析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一睜開眼,便急切地尋找心中的身影。很快地,他看到了軟軟地倒在地上的水竹,沒有一絲生命氣息的水竹。
於是,不顧自身的傷痛,他掙扎着向水竹走去。
沒有人阻止他,只是沉痛地看着這一幕。
飄香雪終於走到了水竹的身邊,他顫抖着手,將水竹抱起,求助地看向上官儀,“救救她。”他的聲音和目光都充滿了乞求,全無了往昔的淡漠和威儀。
上官儀暗暗地嘆了口氣,但還是盡力救治,幽竹客也趕過來幫忙,在上官儀救治的過程中,不斷地將自身的真氣輸給水竹,護住她的心脈。
時間在衆人的忙碌和期盼中流逝,終於上官儀停下了所有的救治,將一粒白色的丹丸塞進水竹的口中,然後看着飄香雪,艱澀地道:“我已經盡力了。”
“你說什麼?”飄香雪一把扼住他的手腕,目露寒光。
上官儀忍着手腕傳來的巨痛,緩緩道:“我給她吃了一顆回春丸,可爲她續命三天,至於這三天中能不能有奇蹟發生,就看她的造化了。”
“什麼意思,什麼叫看她造化,”高一激動地衝到上官儀面前,連連追問,“你把話說清楚。”
上官儀不理他的追問,只定定地看着飄香雪,沉聲提醒着:“你只有三天的機會。”
飄香雪松開扼住他手腕的手,黯然道:“知道了,謝謝你。”說完,吃力地抱起水竹,轉身便走。
“哎,你要帶她去哪兒?”高一急忙喊道,想要上前阻攔。
上官儀和幽竹客雙雙將他拉住,上官儀傷感地勸道:“不要打擾他們,讓他們好好珍惜這三天的相聚吧。”
“你的意思是,水竹只能再活三天?”高一瞪着上官儀,呆呆地問。
上官儀無力地點點頭,所有人都不再出聲,陷入了一種死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