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六、相逢何必曾相識
“你真的連這點小事都不願幫我?”柳忘塵目光中充滿了怨憤,恨聲質問道,“你爲了一個跟你素不相識,沒有任何交情的飄香雪,寧願拋棄我們百餘年的兄弟情誼?”
“同是天涯知音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夜屠城長嘆一聲道,“三弟,我已經說過,他是我這一生唯一佩服的人,還請三弟不要強人所難。”
柳忘塵眼中閃過狠戾之色,語帶威脅地說道:“這麼說,大哥你爲了素不相識的飄香雪,你連你女兒夜凝紫的死活也不顧了?”
夜屠城皺了皺眉,再次長嘆一聲,緩緩道:“三弟,本來我不想說,但是既然你如此執迷不悟,我只好告訴你,夜凝紫根本就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他只是我收養的孤兒。”
“你胡說,這怎麼可能,她那眉眼,那一顰一笑,分明就是恨水的翻版,你還想騙我不成?”柳忘塵的聲音有些嘶啞,忿忿不平地吼道。
夜屠城搖頭苦笑道:“三弟,如果她是葉恨水的後人,又怎麼能是我的女兒呢?”
“她真的不是你的女兒?”柳忘塵半信半疑地盯着夜屠城,不放過他任何的表情變化,質問道。
“不是。”夜屠城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柳忘塵一臉的狐疑,心中在飛速地盤算着夜屠城的話究竟可不可信,驀地,他突然冷言道:“既然她不是你的女兒,那麼一定是那個賤人的孽種,我這就回去殺了她。”說完,一瞬不瞬地盯着夜屠城,觀察着他的反應。
夜屠城知道他只是想試探自己與夜凝紫究竟是不是父女,所以聞言只是苦笑了一下,臉上並無驚慌之色,望着柳忘塵哀嘆道:“三弟,因爲仇恨,你已經害死了二弟,現在你還要再繼續濫殺無辜嗎?”
“是二哥先要幫助飄香雪害我的,怨不得我,我只是自衛罷了,”柳忘塵不屑地冷哼道,“至於夜凝紫,他既然不是你的女兒,就一定是那個賤人的後代留下的孽種,我殺她也是爲你和二哥報仇,又有何不妥?”
夜屠城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執迷不悟,眼中滑過一抹哀慼之色,冷聲道:“第一,二弟雖然是幫飄香雪,但是他只是要殺季寞桐,根本就無心害你,甚至都沒有向飄香雪透露你的半點信息,不然,你以爲你還能至今都置身事外,保持無塵公子的良好形象嗎?第二,凝紫雖不是我女兒,但也未必就一定是恨水的後人,你這樣濫殺無辜,難道就不怕遭受報應嗎?”
柳忘塵忽然仰頭髮出一聲狂笑,良久方歇,當他再次看向夜屠城時,眼中則充滿了嗜殺的冷光,咬牙切齒地道:“大哥,你難道沒聽說過,‘寧可我負天下人,不讓天下人負我’嗎?如果當年不是你太過善良,也不至於讓二哥無情地毀去你絕世的容貌,到現在不得不苦苦地活在面具之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了。”
夜屠城被他說中痛處,眼神流露出不可遏制的哀傷,良久方道:“其實,也不能全怪你二哥,當時他是誤以爲我欺騙了他,想要獨佔恨水,置他於死地,他纔會先下手爲強的,說穿了,只不過是陰差陽錯的誤會而已。”
“不,不是誤會,都是葉恨水那個賤人故意設下的局。”柳忘塵咬牙切齒地反駁道。
夜屠城苦笑道:“算了,誤會也罷,設局也好,都已經過去百年了,你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柳忘塵冷笑道:“那是大哥大度,我可不行,我一定要報當年之仇,讓我的仇人也嘗一嘗那月圓之夜的蝕骨之痛。”
夜屠城的眼中突然流露出憐憫之色,動情地望着柳忘塵,柔聲問道:“怎麼,三弟的舊疾還沒有好嗎?”
“月圓之夜,蝕骨之痛,永世永生,絕無停息。”柳忘塵的眼中竟然隱隱泛動着淚光,聲音裡充滿了悲憤。
夜屠城的眼中也有些溼潤,哀嘆道:“當年我和無痕還以爲她對你還是有幾分真情的,卻沒想到她對你竟然是最爲絕情的。”
柳忘塵眼中的淚光已逝,取而代之的是狠絕冷絕,“所以,我一定要奪得天下,然後殺絕她的後人。”
夜屠城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哀聲道:“你要怎樣就怎樣吧,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傷害凝紫,她雖非我親生,卻也是我一手帶大的,還有,就是我雖然不會幫你,但是也不會阻你,這下你應該放心了吧。”
柳忘塵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輕笑,其實他早就知道夜屠城不會幫他,他的目的也就是讓夜屠城阻止他,因爲以夜屠城的武功,加上他創建的“弒魂”,要是與自己做對的話,那麼自己的霸業就很難成功了。爲了安撫住夜屠城,他立即換了一副重情重義的腔調,鄭重其事地保證道:“大哥放心,看在你的面上,我不會難爲凝紫的,而且,我對她也是不無真心的。”
夜屠城微微地點了點頭,他此時不知道柳忘塵的話究竟有幾分真心,通過方纔的談話,他感到自己與這個三弟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了,想到此,他不得不再次叮囑道:“記住你答應我的,千萬不要傷害凝紫。”
“大哥儘管放心,”柳忘塵立即表現得十分恭謹地道,“我一定不會傷她分毫的,大哥的女兒,已經是我的女兒。”
夜屠城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最後再意味深長地看了柳忘塵一眼,便縱身飛馳而去。柳忘塵望着他逝去的方向,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獰笑,心中暗暗發狠道:“除去了‘弒魂’這一強大的阻力,世間再無人能與我抗衡,今後的天下,將是我柳忘塵一個人的天下,葉恨水,你就等着我將你的後人一個個地殺光吧。”
飄香雪回到客棧時,水絲柔立即忘情地撲了過來,不顧有離無言和古天悲的在場,緊緊地貼在了飄香雪的懷中。飄香雪被動地任由她摟抱着自己,一時間木然地不知該如何反應。而離無言與古天悲看着這一幕,也都不由自主地扭開頭去,不敢將視線停在緊緊相抱的兩人身上。
良久,水絲柔才從驚喜中恢復了神智,意識到了自己此舉的不妥,慌忙羞澀地推開飄香雪,向後退了兩步,與飄香雪拉開了一定的距離,粉頸低垂,整張臉紅得有如熟透了的櫻桃一般,不敢擡頭看如何人。
飄香雪尷尬地站在原地,心神恍惚,連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此時自己的心態究竟是怎樣的。
最後,還是離無言輕咳了兩聲,率先打破了眼前的僵局,讓衆人都漸漸地恢復了自然。
“侯爺,你追上他們了嗎?”離無言故意問道,他其實根本不關心柳忘塵和那個面具人的事,他只要見到自己的侯爺平安無事,他就心滿意足了,這麼問,只不過是爲了打破眼前的僵局罷了。
飄香雪見問,這才收斂心神,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
“真是沒想到,柳忘塵竟然就是當年幻境中‘鬼魅魔君’,而且還是碧霄城主。”古天悲頗爲吃驚地嘆息道。
“原來,所謂的奪寶大會,只不過是一個騙局。”離無言也不無感嘆地說道。
飄香雪皺眉道:“柳忘塵的野心是志在天下,只不過我不明白的是,爲什麼他要殺我,我們以前認識嗎?他好像跟我仇深似海似的。”
離無言與古天悲對望一眼,斟酌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其實,他跟你並沒有什麼血海深仇,只不過你曾經打敗過他,我想他只是咽不下這口氣罷了,而且他可能也怕你會阻礙他成就霸業,就像他懼怕夜屠城一樣。”
“我曾經打敗過他,什麼時候?”飄香雪若有所思地道。
“是的,你爲了救我,曾經打敗過他。”水絲柔不願他再繼續想下去,連忙說道。
“救你,他欺負過你?”飄香雪有些困惑地望向水絲柔,好奇地問道。
水絲柔搪塞道:“當時我誤入無塵山莊,所以才得罪了他,只要我們以後不去招惹他,也就不會再有什麼恩怨了。”
飄香雪欣然道:“你說的對,他有野心是他的事,我們還是回斷念崖,不要管他好了。”
水絲柔高興地一把握住飄香雪的手,欣然道:“好,我們現在就回去,從此再不踏足江湖,管他什麼無塵公子,還是夜屠城,我們只要過我們平靜的日子就好。”
飄香雪的臉上露出了神往之情,顯然十分贊同水絲柔的說辭。
離無言和古天悲欲言又止,他們看着飄香雪恬淡的笑容,忽然覺得失憶的飄香雪竟是那樣的幸福,那麼又何必要將他拉回到現實,過着以往那充滿糾結苦痛的日子呢。想到此,兩人只是望着飄香雪淡然地笑着,沒有再說什麼。
一直到飄香雪與水絲柔真的離開了,而且消失到不見蹤影的時候,古天悲才輕嘆了一聲:“看來,有時候失憶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離無言贊同地點了點頭,由衷地祝福道:“但願侯爺從此能遠離是非糾葛,與水姑娘過着神仙眷侶般的生活。”
說完,兩人的臉上同時都露出了神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