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二、魔鬼也有舐犢情
杜嶽峰見自己的討好不但沒讓主子讚賞,反而還讓主子覺得是自己輕視了他,連忙垂首檢討道:“對不起,教主,是屬下多慮了。”
桑子矜冷哼一聲,臉上的不悅之色稍稍淡了些,吩咐道:“給我將那間地牢盯嚴了,要是被他們跑掉的話,你也就別想活了。”
杜嶽峰心中一凜,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連忙躬身應諾道:“是,屬下一定不會讓他們有機會跑掉。”
“嗯。”桑子矜淡淡地哼了一聲,表明他對杜嶽峰的表現還算滿意。
杜嶽峰立即像得了特赦一般,躬身施禮道:“屬下這就去看着他們。”
桑子矜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杜嶽峰見他好像在蹙眉思考着什麼,不敢打擾他,生怕會多說多錯,轉身快速地退了出去。
殿內只剩下桑子矜一人,他用摺扇敲了下手掌,嘴裡恨恨地道:“所有敢違抗我的人,都得死。”語音怨毒至極,眼中同時射出兇殘嗜血的冷光。
兩天後,地牢內,所有的人都十分安靜,在死亡臨近的時刻,一切的愛恨情仇似乎都已變得不再重要。
飄香雪靠着牆壁,擁着自己心愛的水竹,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而厲無邪和厲絕情就坐在他們的身側不遠處,兩個人的目光都一直注視着飄香雪懷中的水竹,除了睡着的時候,便不曾離開過。厲絕情的眼中充滿了父性的慈愛,而厲無邪的眸色卻一直都是十分複雜的。
而在他們對面的一個角落裡,秋晚霽則孤寂地蜷縮着,所有人的視線都關注着水竹,而她已經成了被遺忘的角落。她的心空空的,眼睛迷茫地望着飄香雪,但事實上,她看到的卻不是眼前擁着水竹的飄香雪,而是兩人曾經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的情形。
感覺到生命的體徵在一點點消褪,厲絕情強撐着發出微弱的聲音:“心兒,你真的不願意原諒我嗎?”隨着話音,一滴渾濁的眼淚,順着眼角滑落,滴落在叢生的胡苒中。
水竹靠在飄香雪的懷中,無力地看了厲絕情一眼,將他的哀悽與狼狽都看在了眼裡,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不那麼恨了,“我不知道。”水竹淡漠地答道,這的確是她的真實想法。
厲絕情眼中充滿了絕望的哀悽,悲嘆道:“不要緊,就算你不原諒我,你也永遠都是我唯一最愛的女兒。”
水竹的水眸中氤氳着水氣,原諒的話幾乎就要衝口而出,但是卻最終哽咽在喉,沒有說出來。
厲無邪的眼中卻閃過一抹狠戾,想不到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厲絕情的心,依然只屬於水竹母女,那麼自己和母親又算什麼?他的手,緊緊地握了握,有種想要將他殺死的衝動。
“你如果真的這麼愛她,就應該想盡一切辦法救她出去,而不是在這裡虛僞地扮演着慈父的形象,任由她在這裡等待死亡。”厲無邪沒有動手,只是用無比怨毒的語氣說道,眼神中滿是輕蔑。
厲絕情似乎被他的這些話觸動了,足足呆怔了半盞茶的功夫,才喃喃自語道:“對,對,她是我的女兒,我唯一最愛的女兒,我不能任由她在這裡等死,我要救她,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救她,這樣,如煙纔會原諒我。”
厲無邪聽着他的自言自語,心中五味陳雜,不由自主地將視線移注到水竹的身上,便再也無法收回,明知道自己不該對她再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卻發現無法控制自己的心,就算是死亡的瀕臨,也無法讓他完全剔除雜念。
水竹卻沒有發覺他異樣的眼神,甚至沒有再留心去聽厲絕情在說些什麼,她所有的注意力,已經完全投注到飄香雪的身上,兩人緊緊依偎着,享受着這種生死相依的感覺。
驀地,厲絕情的一聲驚呼,將所有人的思緒都拉回到現實,所有人都驚奇地望向厲絕情,不明白他究竟怎麼了。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厲絕情不顧衆人的驚異,一把抓住身旁厲無邪的手臂,興奮地喊道。
厲無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捺住內心的激動,質疑道:“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有辦法?”
厲絕情欣然地點了點頭,慈愛地望向水竹,柔聲道:“心兒,你放心,爹爹一定會救你的。”
水竹與飄香雪互望了一眼,都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看着厲絕情,想要知道他究竟要做什麼。
厲絕情已經從地上搖晃着站了起來,他充滿深情和疼愛地看了水竹一眼,然後便吃力地向一道鐵門走過去,只見他緩緩擡起自己的手掌,作勢好像要往鐵門上拍去。
所有的人都詫異地望着他的舉動,不明白他要做什麼,難道他已經被刺激傻了嗎,以爲憑自己的掌力便可以劈開那道鐵門嗎?
就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厲絕情的手掌上已經冒出了一層層黑氣,緊接着,他的渾身都散發出一層層黑氣,黑氣越凝越重,彷彿一團冰霧,漸漸地將厲絕情整個人都罩在了黑氣之中。
厲無邪猛然間驚駭地睜大了雙眼,臉上呈現出恐懼之色,“不——要——”他本能地發出一聲嘶吼,便迅速起身撲向已經被黑氣罩住的厲絕情。
但是,已經晚了,他還沒有衝到厲絕情身邊,就見被黑氣裹挾着的厲絕情,狠命地向那道黑黝黝的鐵門撞去。
“不——要——”又是一聲慘厲的嘶吼,從厲無邪的口中發出,而他的人,也在那一刻衝到了厲絕情的面前。
然後,所有人都看到了令人驚駭的一幕:只見厲絕情的身子在撞到鐵門上的一瞬間,便發出一連串“嗤嗤”的響聲,那道堅不可摧的大鐵門,竟在厲絕情身體撞上去的同時,被蝕化了,更多的黑煙泛着肌膚的焦臭味散發出來,厲絕情的身子,也隨着蝕落的鐵渣倒了下去,那躺倒在地上的身體,有如燒焦的黑炭一般,勿自冒着黑煙。
巨大的鐵門,被厲絕情的血肉之軀融化了,無論是門內被困住的人,還是門外守衛着的人,都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每個人都呆怔地望着地上那黑炭般的身體,驚駭地說不出話來。
許久,負責看守的杜嶽峰才第一個反應過來,他立即衝着那些教衆喊道:“將他們團團圍住,一個也不能放過。”同時從衣袖中掏出一個鐵哨,放在嘴邊用力一吹。
厲無邪知道他這是在企圖報信示警,現在自己和飄香雪他們的身體都十分虛弱,雖然他們武功卓絕,但是身體的虛弱卻足以讓他們的武功大打折扣,所以他們必須趕在對方援兵到來之前,將眼前的這些敵人解決掉,否則厲絕情的犧牲就完全白費了。
想到這兒,他迅速衝向杜嶽峰,正所謂擒賊先擒王,眼前的情形看,杜嶽峰是這些人的頭兒,所以他決定先將他除掉。
飄香雪見厲無邪攻向杜嶽峰,而那些恨天教的教衆都一舉圍攻上來,也反應過來,他連忙扶起水竹,起身加入了戰局,雖然他們的身體受損,但是畢竟他們的武功要高出杜嶽峰和這些教衆很多,所以很快,他們就將這些人全部製作,被厲無邪所傷的,無一倖免,全部命喪黃泉;而被飄香雪所傷的,只是武功被廢而已。
解決了這些教衆,兩人同時回頭衝着勿自呆怔的水竹喊道:“快走。”
水竹卻依然呆怔當地,沒有反應,兩人見狀,便同時飛身掠到水竹的面前,不過在飄香雪擁住水竹的瞬間,厲無邪伸出的手再一次僵持在空中,然後頹然收回,無力地看着飄香雪擁着水竹往外掠去。
在經過厲絕情的屍體旁時,水竹掙扎了一下,飄香雪知她心意,隨着她停了下來,水竹俯身想要去抱地上的屍體。
“不要碰他。”隨着一聲厲喝,厲無邪的身影快速地搶入厲絕情和水竹的中間,將他們隔離開來。
“讓開,我要把他的屍體帶走。”水竹虛弱而冷淡地道,但是語氣中卻充滿了堅定。
厲無邪知道她的執拗,在將她囚禁在魔城的那段日子,他早已領教過了,所以他立即解釋道:“他的身體現在充滿劇毒,這也是鐵門被他腐蝕掉的原因,所以你不能碰他。”
水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知道他沒有說謊,可是她卻不願相信你是真的。
“竹兒,我們先走吧。”飄香雪輕聲勸道,儘管他知道水竹此時的心情是如何悲痛,但是爲了她的安危,他只能忍痛勸道,同時伸手拉着她,向外掠去。
水竹被動地被他拉着,任由他擁着自己離開,厲無邪望着他們相攜離去,眼中滑過一抹傷痛,呆怔了片刻,便向着他們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厲無邪和飄香雪的注意力都關注在水竹的身上,他們都忘了還有一個秋晚霽,秋晚霽絕望地蜷縮在角落裡,等她終於掙扎着站起,想要離開的時候,桑子矜的身影,卻於此時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