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繼掛掉了電話,夏文武放下手機,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摸出手機熟練的打出一個並沒有存在聯繫人的號碼,剛剛打完,夏文武好像又猶豫了,又把剛剛打出的號碼刪掉,然後直接手機關機扔到了副駕駛座。
奧迪A6停下了西城區一處知名的大廈樓下,夏文武連車都沒鎖的踏上這棟在西城區算的上高聳的大廈,門口的保安多多少少看了幾眼夏文武,剛剛認出來人,還沒等這有狗腿子嫌疑的保安說些什麼,夏文武就直接上了樓。
這棟高聳入雲的大廈樓頂,那個魁梧如熊滿頭白髮的中年男人一身緊身運動服,表情冷峻的看着眼前的北京,頗有些俯視衆生的味道,這一次那個傾國傾城的女人跟男人正好變換的位置,女人坐在黑色的真皮沙發上,手中搖晃着一個高腳杯。
這巨大到空蕩的房間之中唯有這沉默的兩人,顯的氣氛有些的詭異,一直到房門被推開,額頭上已經冒出一層小小汗珠了的夏文武打破了這有些壓抑的氣氛。
中年男人轉過頭,露出這一張略顯死板的臉,左眼上有着一道貫穿的巨大傷疤,無比的恐怖。
“崔爺,出什麼事了,這麼急?”夏文武說着。
“坐下來講,凝華,去倒兩杯茶。”崔姓漢子說着,聲音低沉,像是一些野獸的聲音。
女人剛要起身,夏文武直接叫住道:“就不要麻煩凝華姐了,崔爺,有什麼事你說便是,對我你不需要隱瞞什麼。”
崔姓漢子表情慢慢冰涼起來,那張古板的臉面變的更加的可怕,不過這一份冷靜的可怕於焦急無比的夏文武成了很鮮明很鮮明的對比。
“你這麼急的做什麼?去想法子琢磨怎麼對付馬洪剛?還是想着法子怎麼對付馬洪剛背後的人?”崔姓漢子冷笑的說着,似乎這些發生在暗地裡的事,成了所有人眼皮底子下的事兒一般,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稍有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嗅到氣味的人就數不勝數,更別說這個西城區名爲崔奪勝站在西城區黑色勢力金字塔頂端的男人。
夏文武對崔奪勝知道這事並不感到驚訝,但是對於崔奪勝所提到的這個馬洪剛背後的人,夏文武是着實的有興趣,雖然這一次崔奪勝下了死命令召回並不簡單,但是現在看來,顯然比夏文武所想象的複雜了點。
“崔爺,你知道馬洪剛背後的人?”夏文武鬥膽問道,他很清楚崔奪勝的暴脾氣,他這樣不給崔奪勝面子崔奪勝已經不大發雷霆就是祖墳冒青煙的好事,但是夏文武此刻早已經顧及不了這麼多,有人在動他,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就在剛剛,那個傢伙剛剛跟我通完電話,挑明瞭要你這一條命。”崔奪勝說着。
“那人是誰?”夏文武越發好奇起來,到底是什麼人敢直接給崔奪勝打電話挑明瞭動崔奪勝的人。
“一個你現在惹不起,即便是我碰他都要再三掂量的傢伙,徐豐年。”崔奪勝把徐豐年這三個字咬的格外的沉重,雖然他是這西城區呼風喚雨的人物,但是跟真正的世家比起來,他仍然是那個不入流的三教九流。
“那麼說是不是我今天不能夠活着離開這裡了?”夏文武說着,雖然他對這個神秘的大人物心中早已經做了不少的心理準備,但是聽到徐豐年這個名字後,還是心猛的顫抖了一下,那是一個對他來說連仰望的資格都沒有的存在。
“你能不能活着離開這裡,取決於你想不想活着離開,當年怎麼說打下這西城區的半壁江山也有你那一份功勞,你單飛我沒說什麼,這些年明面上暗地裡我替你擋了多少刀子,我也不會說些什麼,畢竟當年你把你這條命都給了我,雖然這一條命不一定值多少錢,但怎麼說也是肩膀上所扛着的腦袋,我說過當年我們那一班子的人情,我會記一輩子,少一天都不行,但是這一次這是你必死的情況,唯有能夠活的辦法就是永遠離開北京,我鄭州一個場子正好缺一個管事的,你可以過去,這是我給你唯一的退路,你如果說不,那麼即便是我放你活着離開,你也絕對不可能撐過去今晚,徐豐年有一千種一萬種方法弄死你,甚至是我。”崔奪勝說着,說完這一席話重重喘着氣,或許誰都能夠聽的出來,這一席話不光光是說給夏文武聽的,更多的是說給自己,這個高傲如鷹一輩子的漢子,到最後還不得向那些他最不願意低頭的東西低頭,這是何等的操蛋。
夏文武只是這樣聽着,或許崔奪勝的這一席義憤填膺,並沒有直戳夏文武的靈魂一般,又或者夏文武並不想如此,像是一條夾着尾巴的狗一般離開北京。
“崔爺,最後幫我個忙,幫我照顧好我女人孩子,她不容易,在我最窮困不得志的時候跟了我,又在我最輝煌的時候離開了我,她說她怕我做的這些虧心事誤了孩子,現在我如果死了,這些債也都還清了。”夏文武說着,這是他第一次直視又或者平視崔奪勝,這個把他從最低端帶到這個世界的漢子,儘管如此,自己還是付出了太多太多。
“你真的考慮好了?”崔奪勝說着,他看到了夏文武眼神之中的堅定,那是他無論高於夏文武多少個世界都無法改變的東西,崔奪勝終於明白,或許這最後一次,他再也主導不了夏文武的命運了,誰也不能,這一次是夏文武自己的選擇,也是唯一一次的選擇。
夏文武微微點了點頭。
“我答應你,只有我能夠吃上一口飯,就不會讓那女人餓着,這是我給予你最後的承諾,夏文武。”崔奪勝慢慢念出夏文武這個名字,似乎腦中回想起那個奮不顧身往上攀爬的場景,但是一瞬間的物是人非讓崔奪勝異常的懷疑,此刻的自己到底是誰,無比陌生。
“崔爺,謝謝了。”夏文武說完,拱了拱手,做了個江湖一般的動作,留下一張紙條,就這樣大步離開,他已經做了選擇。
崔奪勝站在原地良久,沉默着,或許心中也有那麼幾分的不捨在其中,如果夏文武沒有單飛的話,那麼現在可能就會成爲他手下數一數二的人物了,但是上一次他沒有改變夏文武,這一次仍然沒有,仍然是那個離開之後蕭索的背後,崔奪勝恍惚之間才明白,這個背影,他再也見不到了。
“想不到你最後還能夠露出這有點人性的表情,爲了那徐老爺子一句話,死一個當年爲了你豁出去的馬前卒,我覺得最應該有報應的,應該是你吧。”女人微微揚起嘴角說着。
崔奪勝冷哼一聲道:“報應?報應是留給那些沒有準備的人的,比起畏懼這老天,我更畏懼一些人。”
“徐老爺子也包括在內?”凝華捂嘴笑着。
“當然。”崔奪勝回答道。
“那麼徐老爺子要是也畏懼這老天呢?”凝華歪着腦袋問道,似乎誠心要把這毫無營養的問題追問到底。
“去去去,我沒時間跟你貧嘴。”崔奪勝不耐煩的說着,其實是對這個女人一點沒轍,拿起夏文武留下的紙條,看着這一個名字,一個地址,一個電話號碼,再次陷入了沉思,最後最後,把這個紙條小心翼翼的放在兜中,夏文武打了一通給予徐豐年的電話。
沒有誰背叛誰,唯有誰碰了誰的利益。
離開這一棟大廈,夏文武發動A6緩緩行駛進車流之中,打開手機,再次嫺熟的打出那個號碼,似乎是下了莫大的決心,按下了撥通鍵。
響在了四五聲的時候,一個女人接通了電話。
“黃慧,我對不起你。”夏文武說着,但說出這個對不起的之時,這個連死都不畏懼的男人哽咽了起來。
對面沉默着,她只是靜靜的聽這個這個男人哭的像是個孩子。
“文武,回來吧。”在夏文武一通發泄之後,她這樣說着。
“好好照顧好孟凡,過幾天會有人找你,他們不是壞人。”夏文武怕自己的內心防線會被徹底的擊碎,含糊不清的說完就直接掛掉了電話,然後再次關機,他何嘗不想回去,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回到那個平凡無比的家,但是他回不去了,永遠都回不去了,他辜負了她,禍害了她,然後就這樣一走了之,夏文武覺得連地獄都不會收留他這種人。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夏文武常常在嘴邊嘟囔的報應以一種戲劇性的方式來了。
在夏文武通過最後一個路口時,一輛卡車衝了出來,把奧迪A6撞了一個粉碎,這個響噹噹的新街一霸就這樣死了,然而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就打出去無數個電話,這一件事會被以一種完全不堪入目的方式壓下去,永遠的石沉大海,這就是大多關於這個城市野心故事的結束,也是末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