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一個少女有些興奮的喊道,跑向這古樸的四合院的中央,似乎格外的享受這雪花飄落到身上的感覺。
少女一身白衣,白色長靴,唯有一頭烏黑的長髮如同瀑布一般散開,一張精緻到如同雕刻出來的溫玉一般的臉,雖然看樣子十三四歲,但是已然亭亭玉立,就如同雪地之中仙子一般。
在少女對面,是一個一臉安詳的女人,她就這般看着這個笑的天真無邪的少女,臉上充滿了一種至深的溺愛。
“天雪姐,下雪了!”少女似乎注意到了女人,興奮揮舞着小手。
趙天雪微微點了點頭,似乎因爲這個孩子簡單的笑容,也笑了,似乎從趙家趙驚雷上位起,她就很少露出什麼笑容,或許現在唯有兩個孩子是她唯一唯一的支柱。
趙家庭院慢慢被大雪鋪滿,雖然景色怎麼都算的上美不勝收,但是那個吐出一口氣的女人,怎麼看眼前的一切,都怎麼能夠看出一絲落寞出來,也許是因爲這趙家庭院僅僅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的原因,畢竟已經沒有人再願意生活在這個老舊的院子。
但是趙天雪仍然選擇了留在這裡,雖然每天都會被這個院子所帶來熟悉的光景所折磨,但是趙天雪沒有選擇離開的原因是不忍心把眼前的這個少女扔進趙家那個黑色的漩渦之中,她不想這個少女因爲家族兩字沾染上一絲一毫的黑暗,也可以說這是趙天雪對於自己的贖罪罷了。
寂靜的身後似乎有了動靜,趙天雪謹慎的轉過頭,卻看到了一張她怎麼都想不到的臉,那是一個早已經死去的傢伙,但是趙天雪卻並沒有被驚嚇到,也許是自始至終就沒有認爲趙家這個異類早已經離去的原因。
“趙家的院子,看來也落寞了。”男人走到趙天雪的身旁,露出一種很是蕭瑟的表情,一切都是那麼那麼的自然,就好似他一直沒有離開,就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但是這真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沒有人會相信。
“落寞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能給我,能給小桃花留下一個清靜。”趙天雪微微笑了笑,也許是因爲見到這個男人的原因,心中有了一絲很複雜很複雜的欣慰。
少女仍然在雪地中自由的嬉鬧着,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多餘的一個男人。
男人滿眼溫柔的看着那個少女,似乎眼中有幾分過分的顫抖,以至於聲音都是顫抖着說道:“桃花都長這麼大了。”
“今年正好十三,你這一去就是五年。”趙天雪喃喃的說道,回想五年,就好似一眨眼之間的事情一般,但是就是這麼一眨眼的時候,這五年匆匆而過,甚至都還沒有讓她感受到時間所流淌過去的痕跡,儘管沒有感覺到一絲被時間所刺痛的感覺,但是這五年還是這般過去了,或許這最後的若有若無恍惚,雖然乍一開始如同溫水一般,但是慢慢這溫水變的比任何東西都要刺痛人心。
“五年啊,不知道這丫頭還能不能認出我這個不堪入目的傢伙。”趙匡亂無比自嘲的說道,如果說這五年非要挑出一個最深刻最深刻的傢伙來,那麼無疑唯有趙匡亂,雖然待在小興安嶺五年,但是對於這麼一個揹負着太多太多沉甸甸故事的人來說,這五年他幾乎無時無刻都在以各種各樣的方式煎熬着。
“她怎麼會忘掉你,她一輩子都不會忘掉你,趙匡亂,估摸着也只有你這個傢伙覺得自己不堪入目。”趙天雪說着,其實她打心眼裡覺得身旁這個傢伙骨頭中正,但是她又很清楚很清楚的明白,這個世界上,這個時代上只有她這般認爲,只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趙匡亂有些無力的笑了笑。
“這一次回來多久?”趙天雪問道。
“就這麼一刻。”趙匡亂直接這樣回答道。
趙天雪愣了愣,似乎有些想不到趙匡亂竟然會說出這麼一句,她疑惑的問道:“現在趙家在趙驚雷的說中,你只要回來,他肯定會第一個重用你,只要能夠熬的住,趙家早晚會是你的,畢竟你是趙驚雷的兒子....”說到最後,也許是想到了什麼,趙天雪的聲音變的微弱起來。
趙匡亂確實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說道:“這偌大的趙家嗎?從一開始我就不屬於這裡,這裡也不會歡迎我這麼一個異類,至於趙驚雷,也就如同這個趙家一般,對我沒有任何意義,我從小興安嶺長大,而不是趙家,養育我的是我姐跟那麼一座大山,而不是趙驚雷,之所以我這般的戰鬥,並不是想要證明我趙匡亂多麼強大,也不是想要趙家輕睬我這個試驗品,我只是在做着我趙匡亂應該做着的事情,如果說我真有什麼敵人的話,那麼可能唯有這個時代罷了。”
趙天雪的表情變成了赫然,她想不到趙匡亂竟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雖然這一席話太過太過的危言聳聽了些,但是這又無疑是最最恐怕的事情,因爲在這個時代面前,趙家也好,趙驚雷也好,都算不上什麼,雖然趙匡亂所展望的遠方很是可怕,但是趙天雪很明白一點是可以用來認知的,那就是這是一條徹徹底底的不歸路。
看着趙天雪那無比震驚的表情,趙匡亂微笑了微笑說道:“退一萬步來講,即便是把我留在了趙家,也只是給我一個漂亮的死法罷了,姐,我這個超載的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了。”趙匡亂看向這個女人,這還是他第一次呼喚出這個稱呼。
趙天雪一時的沉默了,至於沉默的原因,也許來自於趙匡亂這特別值得人揣摩的發言,又或者來自於趙匡亂說喊出了那一聲姐。
“天雪姐,看我堆的雪人!”少女轉過頭,但是下一刻那一張笑臉卻凝固了,片刻後那凝固的臉留下一大滴一大滴的淚水,就這樣順着她的臉頰,一滴一滴的落在了雪地之中。
趙匡亂看着這個已然亭亭玉立的少女,覺得自己站在這個少女身旁,或許連一個污漬都算不上,所以他不會傻到沾染她的人生,在她美麗的人生纔剛過起步的時候,怎麼容的他這麼一個丑角指染。
“她漂亮嗎?”看着趙匡亂的表情,趙天雪說出這麼一句,這是一份讓人捨不得觸碰的美麗。
趙匡亂使勁點了點頭說道:“也正因爲如此,我需要再次離開她,我這個丑角,不能夠再禍害任何一個人。”
“所以你就這樣打算盡情的禍害你自己嗎?”趙天雪有些不甘心的說道,她之所以如此如此的不甘心,不是因爲自己,而是她替這個不知道所以拼命了一輩子,最後的最後卻什麼都沒有得到的男人覺得不甘心。
趙匡亂搖了搖頭,並沒有打算如何回答這個女人。
少女一步步走向他的身旁,一點也不相信眼前她所看到的。
“小桃花,正如同當年所說的一般,我回來了。”趙匡亂慢慢擁住這個少女,就這麼柔聲的說了一句,然後慢慢鬆開桃花。
少女已經差不多哭成了淚人,她本以爲自己已經無比的堅強了,但是沒有想到她那自認爲堅強的東西,在再一次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一切又一切的防線,全部變的脆弱到一擊就垮,她用哽咽的聲音說道:“我想你了。”
“傻孩子,哭什麼,我這不是活着好好的。”趙匡亂慢慢彎下了腰,擦掉她臉頰上那多餘的淚光,也在她成長的過程之中,需要留下很多很多的眼淚,這是必然的事情,但是趙匡亂不希望她爲他流下眼淚,那麼是僅僅只有一滴,趙匡亂覺得自己不值,因爲他還是沒有守護住她的一切,雖然他也丟失了一切。
“不要再走了好不好?”這個聰明的少女說着,似乎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她就想到了一種轉瞬即逝的東西。
“可是我必須要離開啊,小桃花,我知道你最懂事了,有些東西,作爲一個人,必須需要來面對啊,現在你或者不懂,但是總有一天,你也會遇到的,我不希望那個讓人奮不顧身的人,會是我,那個人,應該是可以守護你一生的人,但是我做不到了,也沒有時間了。”趙匡亂髮現他無論怎麼擦,都無法擦掉她臉上的淚水,他又再次感受到了那一種心痛感,那是一種無論喝到了多麼甜的糖水都抹不掉的心痛感。
她仍然留着淚水,卻沉默了,似乎是怕她那多餘的任性,會拖累這個男人,這是一種讓人心疼的懂事。
趙匡亂笑了笑,摸了摸小桃花的腦袋:“就如同當年我跟你所說的那般,我們一定會再一次相見的,只要相信的有那麼一天,就一定會有那麼一天。”
她使勁點着頭,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
但是那一隻手,最後還是消失在了她的手中,他還是走了,正如同當年一般,也許這就是這個男人僅有的一點任性,因爲他所剩下的東西,已經全部都給予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