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劉秀猝然聽了馬援這句話,差點笑出來。他忙繃緊了臉,嚴肅道:“文淵此話怎講?”

郭聖通遞過布巾,嘆息一聲:“文淵此番定是辛苦之極。”

馬援剛剛止住的淚水聞言便又瘋狂涌出:他這去蜀地一趟,何止是辛苦啊!

劉秀揮了揮手,將懷中劉疆交給程立抱好。程立接過太子殿下,便交給了葵女,然後便帶着所有僕從都退出了宣德殿。

“陛下,”馬援道,“陛下待我如此,就不怕我是個刺客嗎?”

劉秀正色道:“文淵美名無人不知,秀還未曾爲帝時,便仰慕文淵已久。若天水郡此次來人不是文淵我或許會疑心是刺客。但對於文淵你,就算所有人都這般對我說。我亦不信!”

其實劉秀是在五日前才通過情報信息瞭解到馬援的詳細生平。所以這仰慕可真是非常非常的久啊!

馬援聽了這番話,心頭頓生出‘士爲知己者死’的豪情壯志來。

郭聖通豈容劉秀一人來刷這未來的伏波將軍好感度?她立刻舉杯道:“文淵美名縱是婦孺也皆知。我夫妻只當文淵乃好友,今日得一知交實乃人生一大快事!當浮一大白!”

“帝后果真非凡人也!”馬援舉起杯來。

兩人虛空中對着對方敬了一敬,便拂袖做擋,一飲而盡。

劉秀笑意盈然,因郭聖通所說‘夫妻’二字,便未曾過多疑心。

一飲而盡,馬援感概萬千:“我與公孫述是多年老友,實不相瞞,來雒陽城之前,隗將軍曾派我去蜀地同公孫述接洽。只是……他……其人心胸氣度,遠不及陛下矣!”

劉秀聞言裝作好奇的樣子:“秀素聞公孫述有大才,當年,扶風茂陵太守聽聞公孫述之才,舉其爲官宦。而公孫述治下的縣,政治清明,無奸無盜,百姓能安居樂業。實爲不凡啊!”

其實,這便是劉秀心頭最憂心的原因之一:公孫述治下頗爲清明。百姓能夠安居,自然便不思漢室了。

馬援冷笑:“他的清明,卻只能一時,不能長久。亂世雖用重典亦可,卻不能永無休止的用重典來恐嚇百姓。否則,終有一日,便會反彈。治世,剛柔並濟才爲上佳。”

劉秀心頭一震,繼而嚴肅道:“文淵大才!”

郭聖通對這日後的伏波將軍,心頭更是多了幾分看重。

如此人才,在劉秀手中卻是浪費了。上一世,他爲漢室殫精竭慮,最後卻身死蒙冤,直至漢章帝時,方纔爲其平冤恢復了名聲。

“文淵究竟在蜀地遇到了什麼?”郭聖通淺淺笑道,“公孫述到底是何樣人焉?”

馬援此時一心奉劉秀爲明主,對於公孫述之事他自然不會再做隱瞞:“皇后娘娘可知公孫述是如何發家?”

郭聖通裝作細思,最後卻搖了搖頭:“待我知道時,他已然是公孫帝了。”

馬援冷笑一聲:“公孫述當年跑到蜀地,自稱是先更始帝所封的輔漢將軍兼益州州牧。他便是扯着這莫須有的名號,一路打到了成都。到達成都後,他派人送信於我,我告訴他,你是益州州牧,並不該在這成都府。而因回益州去。之後我便問人打聽,方知,先更始帝根本聽都不曾聽過他的名字。而後,又聽人道,他在成都安營紮寨,變成‘蜀王’了。”

“啊……”郭聖通故作吃驚道,“他竟然……”

“他就是有這麼大的膽子!”馬援道,“後赤眉軍同綠林軍打起來……這天下亂臣賊子竟不知思念漢室,一個個的稱王稱帝!當年高祖皇帝有言:皇室只能劉姓人。他們竟然!那公孫述,自然也跟着做了,號稱白帝。”

劉秀聽到這話之時,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蜀地多山陵,蜀道本就艱險。這等子小人……

馬援長嘆一聲:“可惜,隗將軍叫我去蜀地之時,我還以爲能夠說服公孫述放棄稱帝……”

是的,隗囂派他去聯絡公孫述來打劉秀,而他卻跑蜀地去動員公孫述放棄稱帝和他來投靠劉秀了。沒辦法,劉秀在馬援心中那是正統,而隗囂和公孫述要麼投靠劉秀當個將軍,要麼便是亂臣賊子,再無他路。

他當年投靠隗囂是爲何?

不就是因爲隗囂離他所在地近,且隗囂號稱要追隨漢室正統麼?

劉秀聽到這話的時候,便習慣性觀察他的面部表情,確認不含任何作秀成分後,心頭也對馬援更加看重了幾分:恩,總算是還有個知道尊卑貴賤,順應天命的人。

“文淵深明大義!”郭聖通道。

“這不過是我輩讀書人應該有的氣節!”馬援正色道,“天地君親師,不敢有違!”

劉秀聽罷心頭對馬援更滿意了。

郭聖通總算是明白這伏波將軍上輩子爲何這麼慘了:他太君子,太愚忠!估計聖賢書裡頭寫了馬援你自殺吧,你自殺了天下就太平了。他也會照做的。

“文淵方纔說,去蜀地之前是存了讓公孫述放棄稱帝的念頭,如今看文淵滿腹憂愁,便知公孫述定然是不肯了,”郭聖通嘆息一聲,“是啊,嘗過了權利的滋味,公孫述豈能甘心不再稱帝?”

“或許是吧,”馬援苦笑一聲,“昔年,我曾與他一同掏過鳥我,摸過魚,打過獵,讀過書,甚至曾將一食對分之。如此老友,如今卻……”

馬援是滿心喜悅去見老友公孫述的,雖然他之前種種作爲令他實爲不恥。但馬援卻堅信,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或許,公孫述是在忍辱負重等待天下英主出現呢?

不是他自欺欺人,實在是,他當年同公孫述關係太鐵了,除了沒一起女票過娼,其餘都做過了。所以往蜀地去的路上,馬援時常會想,到了成都城公孫述到底會給他怎樣一個驚喜。

這裡要先說一下馬援認識的公孫述其人:馬援認識的那個公孫述,豪邁仗義,雖有些不拘小節,但卻絕對是好哥們,好漢子。如今這樣的一個好哥們自立爲帝了。馬援覺得,或許公孫述即使想出來迎接他也有諸多文武勸阻吧。

恩,他不強求,總之只要公孫述還是之前的那個老友就好。

俗話說,幻想永遠是用來打破的。馬援幻想中的公孫述,是一個忍辱負重,雖爲身爲帝王,心仍是向着漢室,且當明主出現,定會哈哈一笑,放棄這皇帝的身份同他一起去投奔劉秀的哥們。

可當他終於趕到成都城的時候,見到的卻是這般情景——

公孫述派了個親衛領着他去金鑾殿。殿下軍士林立,個個盔甲長槍,氣勢洶洶。馬援被公孫述的婢女教以宮廷大禮,然後引至殿前。公孫述高高坐在金鑾殿上,皇帝架子擺的十分足。他坐着看馬援行了禮,然後便推說自己有要務,要先離開一步。

而馬援則被人引到驛站暫住。

馬援心頭還鬱悶着公孫述爲何變成了這樣,半夜便有人敲門送了他一套蜀地百姓的便衣,叫他穿上。第二日,公孫述更離譜,他帶着穿平民百姓衣衫的馬援,領着百官,浩浩蕩蕩出城巡遊蜀地。一路好不威風霸氣。

等享受夠了萬衆朝拜的威風,公孫述這纔開始允許馬援說來意。馬援剛說了兩句,他便伸手製止,讓馬援來了便留在他的朝廷當個大司馬。

這大司馬乃武將之首,聽上去的確是很威風。不過馬援卻一心思慕漢室,當然不願了,他苦勸公孫述叫公孫述放棄稱帝,早日回頭是岸。公孫述自然不允,馬援無奈,只能帶着隨從,連夜回了天水郡。

“今天下一片混沌,公孫述不懂學周公三吐哺,守着蜀地便以爲天下無敵,不但不思慕漢室正統,還貿然稱帝。威風耍盡,不可一世。此人,若當年還可算個豪傑,如今卻是隻能算個匪類了!”馬援陳述蜀地之事後感概道。

這三吐哺其實是一個典故說的是當年周文王的第四子,武王的弟弟,周公姬旦的故事。當年姬旦隨其兄長伐商紂王,求才若渴,惟恐失去天下賢人,每逢有賢才來投,必出門親自相迎,曾有一次,他正在用食。忽聞有賢人來投,他立刻吐出口中哺食,迫不及待地去迎接賢士。

劉秀沒想到馬援這一通話中,竟有如此令人驚喜的信息:“公孫述當年不是很能禮賢下士嗎?”

若公孫述一直保持清醒,禮賢下士,說不定他劉秀還真沒有什麼機會了。可如今從馬援話中,劉秀看到的公孫述早已不是早年他知道的那般具有威脅力了。

郭聖通聽着他們的對話,卻驀然想起:三國時期,劉備定都成都城,後來的阿斗便在這天府之國長成。或許,天府之城的確優渥,但絕不適合爲帝都所在。過於沉溺享樂,只會讓人變得不思上進,不思進取。

或許這就是後世國度多定在北方極惡之地的緣由吧。

苦難磨練人的意志,或許,西漢之時匈奴人如此難以對付,真是因爲他們身處窮山惡水之中。關內安逸,亦或許,這正是後來夷人入關,如袞刀切肉般……

她心念一動。內心有些激動起來……

————

馬援在雒陽城中住了幾日便告辭離開。他離開前向劉秀許諾再三,回到天水郡後定會動員隗囂儘快來降。劉秀臉上帶笑,說期盼期盼。心頭卻知此時絕無可能。

馬援還是有些單純的:他以爲隗囂能順漢室,便是因爲當年隗囂之兄要做漢室逃兵之事乃隗囂親自揭發。如此爲了天下大義滅親之人,馬援自然是很佩服的。

可他卻不知,這個大義滅親卻是隗囂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罷了。

畢竟,世上有馬援這般會將數年牧牛羊所得之錢盡數交給自己兄長之人,自然也有爲了權勢不惜犧牲親人性命之徒啊。

不過馬援這樣的君子總是讓人不自覺想要遮住一些醜陋之事不讓他瞧見的。

比如隗囂,他弄的那些個神蹟,和想要稱帝的打算便從未同馬援說過。再比如劉秀,他本來計劃了要拉攏馬援一起商量怎麼弄死隗囂,可對着馬援這張寫滿陳懇動不動就擺出家國大義且發誓一定要將他乃明主的言論說給隗囂,讓隗囂心甘情願來投的臉。劉秀那滿肚子的計謀便只能壓了回去。

雖然,劉秀無時無刻不想將正在對他暢想隗囂得知他是明主會如何如何興奮,恨不得立刻就來投靠他的馬援喊一聲:停!你說的那些在隗囂那個小人身上真的不可能會出現,咱們還是實際一點來歡快地商量下怎麼弄死他好麼?

能說麼?絕對不能啊!一旦說了,只怕馬援心頭便立刻會疑惑:劉秀他真的是明主嗎?爲什麼心思這麼黑暗啊?

所以,爲了表現自己是君子的劉秀,除了微笑聽着他說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別無他法。

如今,馬援要走,說實話,劉秀也是鬆了口氣。

看着馬援走遠,劉秀轉身,輕輕嘆息了一聲:“君子猛如虎啊!”

身邊程立正好聽到這句,他低下頭去,遮住了臉上的表情……

————

送走了馬援,劉秀終於分出點精力來關心被他塞了個貴妾入府的妹妹了。

話說,如今的寧平長公主府,那可真是雞飛狗跳,熱鬧無比啊。劉伯姬之前一直勸劉秀要平衡南北兩地氏族。如今,她府裡頭也算是有南有北之人了。

最有趣的是,劉秀是南人,陰麗華是南人,郭聖通是北人;寧平長公主府中,李通和她都是南人,郭聖通的堂表姐,哦,是先堂表姐,則是個地地道道的北人。

幸好無人要求劉伯姬爲了平衡什麼南北兩地的氏族犧牲李通,不過縱是如此,她也不好過極了。

“叫李通來!這麼多日了,他竟從不進我屋!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隨着一陣噼裡啪啦的響聲,劉伯姬知道,一屋子用具應該是又報廢了。

“公主,您在吃些吧。”婢女見她放下著子,苦口婆心地勸道。

“撤走,撤走。”劉伯姬捂住口,乾嘔了幾聲。

這一胎懷的異常辛苦。或許是因爲這府中多了一個她無法忽略的女人。亦或許是其他原因,她孕吐的十分厲害,幾日下來,已然清減了許多。

“那郭氏日也吵,夜也鬧。不止是公主,就連駙馬爺也瘦了許多。”婢女道。

劉伯姬垂下淚來:“怨我,怨我。那日若不是我妄想用她來對付……若不是我要入宮去爲陰氏求情,如今怎麼會落得如此地步?”

李通進來的時候,便聽到妻子流淚哭訴。

他心頭一酸,上前抱住劉伯姬:“都怪我,這是我的罪孽,是我人心不足,想着更加富貴。是我同陰識交好,想要幫助他的妹妹。都怪我,這都是我的錯,蒼天啊。爲何卻要我的妻兒承擔?”

“次元,不怨你,怨我。怨我。”劉伯姬道。

“公主,駙馬,家學的夫子前殿求見。”婢女忽然道。

“緒兒?!”劉伯姬險些跳起來,“緒兒怎麼了?難道他出事了?快,快帶我去前殿!”

李通也是一陣慌亂,他立刻抱起妻子往前殿走去。

——

前殿,一老夫子跪坐在幾前連連嘆息。

李通和劉伯姬見李緒好好的跪坐在一旁,心頭便鬆了口氣。

“夫子有禮,”李通道,“夫子,犬子可是犯了什麼錯?”

“令郎一向敏學,我是極愛重的,”夫子搖頭晃腦地捋了捋鬍鬚,“只是近來幾日,令郎卻屢屢在學堂之上酣睡。實在令老夫傷心!”

李通聞言便看向李緒:“豎子,竟敢在學堂上酣睡!真是,真是丟人現眼!”

劉伯姬也不贊同的搖了搖頭:“緒兒,學堂乃明禮之處,並非臥房,你怎麼能如此不分場合在那裡酣睡呢?”

李緒不說話,只是低着頭。

李通更加生氣:“你阿母問你話你沒聽到?”

“兒不敢回。”李緒只道。

“緒兒,到底是爲何,你告訴阿母,阿母不怪你。”劉伯姬溫聲勸道。

李緒流淚卻拼命搖頭:“阿母莫要問了。”

李通一把抓起李緒,便是一陣噼裡啪啦地責打。李緒終於忍不樁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次元,”劉伯姬道,“別打緒兒,有話好好說。”

李通見愛妻開口,方放開了李緒:“豎子,還未挨夠?你阿母問你你還不回答?”

李緒看向劉伯姬:“阿母,不是兒想在學堂上酣睡,只因,每夜西廂房那女子便大吵大喊直至深夜。兒有時會被嚇醒,有時連入眠也難。”

李緒此言出口,夫妻二人均是一怔。

夫子聽了愛徒的理由,終於鬆了口氣,卻極爲不贊同的看向李通:“駙馬,令郎是個讀書的好苗子,望駙馬善治其家,萬莫耽誤了令郎。如今此事已明,老夫便告退了。”

李通趕忙作揖謝過老夫子。

只是回頭,卻見劉伯姬淚如雨下:“都是我,都是……啊,好痛……”

李緒指着劉伯姬□驚叫:“阿母,阿母你爲何流血了?”

李通一聽,只嚇得魂飛魄散,慌忙一把抱起劉伯姬便往臥房跑:“快請大夫,快請太醫令,快快!”

————

一場虛驚後,太醫令方得出結論:“公主有滑胎之兆,如今只能儘量不動地方,且,保持安靜,讓公主舒心安養方可。”

他開了藥,便去後宮將事情回報劉秀了。

李通獨坐在愛妻臥房之中,握着愛妻的手,看着熟睡中的愛妻眼底的青黑。他終於嘆了口氣。

對於西廂房的郭香寒,他是打不得,罵不得。

如今只能去求了。

無論怎樣,妻子和兒子都不能再日日聽着她的喊叫過日,公主府也因她有些賬面吃緊了。

李通打定主意,便吩咐了劉伯姬的貼身婢女伺候着。他獨自一人進了郭香寒的院子……

————

劉伯姬醒來時,只看到她的婢女跪坐在榻前爲她擦臉。

“次元呢?”她問。

那婢女手一抖:“駙馬……”

劉伯姬臉上浮出一抹苦笑:“不必說了,如今後院已不再喧鬧。我知道,他終究還是去了那裡……”

“公主!”那婢女被劉伯姬的表情和語氣嚇壞,忙喊道,“公主您要保重身體啊!駙馬心頭只有您一個人。”

“保重身體,”她苦澀笑着撫着小腹,“他還在?”

那婢女慌忙點頭:“在,在,公主,太醫令說了您要保持輕鬆愉快,如此方能孕育出健康的孩子來。”

劉伯姬沒有說話,只是一遍遍地撫摸着小腹。淚水,一滴滴地漸漸濡溼了枕巾……

————

同樣是夫君去了別的女人那裡過夜,比起劉伯姬的悲切,郭聖通這裡幾乎要以手加額歡呼雀躍了。

是的,劉秀今夜又去了陰麗華的漪瀾殿。

其實,只要陰麗華一日未曾有孕,劉秀便要日日過去。沒辦法,南地氏族都等着擁有他們血統的皇子出世呢。劉秀少不得只得夜夜辛苦耕耘爲造人而捨身忘死了。

對應的,因爲劉秀流連漪瀾殿時日便多,陰麗華在這漢宮中也逐漸有了地位。

而郭聖通失寵之聞,也開始瘋狂在漢宮中傳道起來。

對此,郭聖通表示:若這地位需要通過劉秀的寵愛來鞏固,不要也罷!更何況,劉秀他寵愛誰?在這世界上,他唯一寵愛的人恐怕只有他自己吧。

“許宮人的身體怎麼樣了?”她問阿露。

“說是吐的沒那麼頻繁了,能進一些食了。”阿露道。

看了是好了很多,許宮人,她也是個聰明人啊。如今在這漢宮中,她唯有不爭才能安然活着……

————

陰麗華這頭算是‘得寵’了,陰家卻仍舊低調異常。

不同於郭聖通的‘元氣大傷’。鄧氏此番大病,纔是真正的傷了元氣。她的臉上多長出了幾條皺紋來,人憑空老了幾歲。記憶力開始有些下降。還因爲郭香寒當日在青龍門的那一揮手,得不到及時治療的尾骨也落下了毛病來。

對於陰家來說,在這滿城蕭條後,唯二的好消息恐怕只有:陰就死了。陰識醒了。

是的,陰識醒了。

他是在鄧氏離宮後不久醒來的。他在那裡躺了很久,一直到,鄧氏等人回來。

陰識醒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遣散了他所有的妾室。鄧氏站在迴廊底下看着那些貌美如花的女子一個個歡天喜地地拿着銀錢離開了陰府。忽然淚如雨下。

陰識嘆息一聲,走過去,緊緊地抱住了這個他當年只是爲了讓陰家能夠有機會出頭才選中的妻子。

鄧氏的婢女偷偷地轉過身去,便看見那天上的雪更大了些……

————

陰老夫人身子委實康健。

在那日從未央宮出來,消沉幾日後,她便又恢復了往日的生龍活虎。開始摩拳擦掌準備繼續同陰識與鄧氏鬥爭到底了。

不過,沒了陰就這個幫手,彷彿還真是個問題。

陰老夫人想了半天,終於從記憶深處扒拉出她還有個親生子的事實來。於是,這後院裡頭的辱罵聲先止了止,換成了:“陰識你這個畜生!你把我兒陰興怎麼樣了?陰識你把我兒陰興還回來!”

話說,陰興此時正在河北專心致志的挖着真定王劉揚的牆角。並且一挖便挖上了癮,挖的廢寢忘食不說,竟然連過年都不回雒陽城了。

自然,他也想不到,前次送回雒陽城用來對付郭聖通的郭香寒母女,不僅害死了他的小弟陰就,還讓他陰家上了一回雒陽城的八卦圈熱門頭條。

他剛剛到河北的時候,雖有錢財,卻無任何勢力。一邊探聽着劉揚麾下的臣子心性,一邊四處找尋郭江一家。委實辛苦。

好不容易搭上了個陳慶,陳慶還只收錢,不承諾一定幫他辦事。不過自從遇到郭香寒那一日,他的命運便發生了的轉機。

先是陳慶叫小廝叫他上樓,絮叨了半天之後,陰興才終於明白這陳慶竟然還是問他要錢的——因爲其子流連花街,竟傷了人命。爲逃避刑法,便要給苦主家人錢財買命。故不僅要錢,還需多要。陰興哭笑不得。先是承諾了給他銀財,一轉身,卻將這消息告訴了陳慶的死對頭劉濞。

說起這劉濞,在西漢時期也有一個吳王,但人家那是有治邦之才。雖然最後因爲漢景帝想削藩,劉濞帶着七國諸侯要來清君側。最後被周亞夫給殺了。但人家好歹威武過。

而這裡的劉濞,雖是同姓,還勉強算個同宗。卻只能說是個飯桶。

不過,飯桶也是有優點的,比如,他正好是真定王劉揚一表三千里,勉勉強強能夠算作侄子的親戚。還正好同陳慶有那麼點小摩擦。

劉濞得到了陳慶兒子殺了人的消息,簡直喜悅的無法自持。他幾乎想要立刻就去同劉揚告狀。陰興連忙拉住他,說了一番‘斬草要除根’的重要性。

兩人商量一番後,劉濞這才喜滋滋地去了真定王劉揚面前告了狀。

前頭已經說過,劉揚是個典型的牆頭草,王郎勢強的時候,他就去投靠王郎,等到劉秀帶着更始帝的任命到了河北,他一看勢頭不好,立刻跑去表示自己其實心向漢室,從賊只是爲了保全復仇的火花。

牆頭草其實還有一種特性,那就是欺軟怕硬,怕事膽小。

陳慶雖然是個受寵的,但劉揚沒了他又不是不能活。他爲了保命,在劉秀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因爲一番話就把自己侄女兒嫁過去聯姻了。如今劉濞不過是學着陰興的話,將事情的嚴重性誇大了幾分:什麼若是百姓得知,定會覺得他劉揚不能御下,縱容手下殺人。百姓大亂,說不定還會有人造反危及他劉揚的性命啊,什麼若是劉秀知道了,會覺得他劉揚不適合在河北帶着,要派個人來取代他的位置啊……

這一番說下來,劉揚自己便汗流浹背。連聲喊着要將陳慶一家斬首示衆了。

劉揚這樣的人,能做上真定王的位置,還真得感謝一下他的王父生不出別的兒子來啊!

輕鬆解決完陳慶,劉濞越想越覺得陰興有大才,一定要留下做個幕僚。陰興等的就是他這一句話,假意推辭了兩次,便應了下來,順利的住進了劉濞府中。

因爲說過自己無父無母並無親戚,陰興便只能在劉濞府中過完了年。

這時候,劉秀已立皇太子,且之前種種神蹟,已然傳遍了整個河北。

陰興聽聞後,終於等不得,便要加快步伐。

說來也巧,劉濞這日回府嘆息數聲,陰興問詢,卻是真定王最近心神不屬,喜怒無常,這短短兩三日間,受罰的人數便已是去年一年的總和一倍還多了。

陰興細細一算日期,瞬時喜上眉梢來!

————

“你便是劉濞所說的賢士董興?”真定王劉揚問。

“在下正是。”陰興微微作揖,身子挺的十分板直。

他本就長的極好,再加之可以做出的姿態,讓劉揚瞬時對他好感倍增。

“聽說,您能解本王憂愁?”劉揚道,“那你可知本王因何憂愁?”

“大王真要讓我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嗎?”陰興故作玄虛道。

劉揚果然色變,他猶豫一下,便揮退了左右,方道:“如今可以說了。”

好吧,他這副做派也讓陰興終於能肯定,他的憂愁定然是和郭主一家有關了。否則,他何以依他所言,真的屏退左右?

陰興心頭把握更大了幾分,只是,還不能急。他與劉揚初次會面,定要一擊必中才好。

陰興做出名士派頭輕輕一笑:“大王所憂之事,不過來自南地。”

廢話,如今北地基本上都是劉揚獨大了,他怎麼可能憂心?唯一能讓他如此焦慮的事情,肯定是南地出來啊。只是到底是不是郭主一家,恩,還需要看劉揚的反應。

劉揚臉色大變:“董先生您,您竟真的知道?”

陰興袍袖拂動:“我不但知道大王所憂何事,更知如何爲大王解憂!大王可願一聽?”

劉揚直起身來:“先生快快入座!快快入座!先生教教本王,如今王妹之女做了帝后,本王當如何是好?昔年,本王還曾問王妹借過些銀財,不瞞先生,本王如今不僅拿不出那些錢來,更連共借了多少都記不得了啊!”

‘感情是找自己妹妹打了秋風,現在看到妹妹一家位高權重了,怕不還錢會被記恨,還錢又不想還啊!’陰興還真沒料到會是這種俗事,不過看劉揚眉頭仍舊緊皺。他便再炸了炸劉揚:“恐大王此言未盡,大王與郭主之間相欠哪知銀財之事?不過大王既然不主動提及,我也只好假裝不知了。”

劉揚聞言色變。

良久,他起身沉了音道:“不錯,我與王妹之事不止銀財而已。裡頭還涉及到了一個人。”

陰興努力讓自己繼續面無表情:“看來大王不準備隱瞞我了。”

“是,”劉揚一揖到底,“那人便是劉植。”

————

且說陰興施計讓劉揚屏退了左右。

便有一人急急而出,往府外走去。

“老楊,今兒幹嘛走那麼急?”守門的人問道。

“前兒不是得了點賞錢嗎?我家裡的那個,叫我今日買盒秋華的胭脂給她捎回去,不然進不了臥房,這天寒地凍的,不進臥房抱媳婦睡覺得冷死啊!”那人擡起頭來,約莫三十來歲,面容平庸,有些微黃。

“那快走吧,這秋華的胭脂那麼一小盒就貴的殺人!真是,女人還偏就愛那個!”那人感同身受道。

“可不是麼,就女人的錢好賺。咱們拼死拼活累一旬,就夠買盒胭脂的。”那被叫做老楊的人隨口應了幾句,低着頭便快速走了。

走過幾條街後,他鑽進了秋華的胭脂鋪。那小二擡頭看他:“客官,您要什麼樣胭脂?”

“你們這兒哪種賣的最好?”他揚聲道。

繼而低聲細語:“告訴主子,陰興已同真定王見了面,真定王對他頗爲信任!”

“諾。”那小二道。

繼而揚聲道:“就這種薔薇的賣的最好了。”

“那這個要多少錢一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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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豬豬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0921:52:44

讀者“睡神木子”,灌溉營養液 57瓶 2014-12-0922:56:29

讀者“e”,灌溉營養液 2瓶 2014-12-0920:34:51

讀者“rong”,灌溉營養液 3瓶 2014-12-0919:53:51

讀者“水水”,灌溉營養液 6瓶 2014-12-0915:09:19

讀者“張小諾nya”,灌溉營養液 7瓶 2014-12-0913:45:04

讀者“sandy”,灌溉營養液 8瓶 2014-12-0913:25:38

讀者“毛毛celia”,灌溉營養液 2瓶 2014-12-0910:18:51

讀者“葉子專一帝=v=”,灌溉營養液 23瓶 2014-12-0909:47:40

讀者“engeramy”,灌溉營養液 4瓶 2014-12-0901:12:52

engeramy爲我投了21票

(5顆地雷+4瓶營養液)

仙人掌爲我投了5票

(5顆地雷) ?

葉子專一帝=v=爲我投了97票(5顆地雷+23瓶營養液)

仙人掌扔了爲我投了70票

(70顆地雷)

栗子大福爲我投了3票 (3顆地雷)?

絨球萌喵爲我投了1票 (1顆地雷) ?

張小諾nya爲我投了31票 (7瓶營養液+7顆地雷)? ?

入賢♀瓊爲我投了1票 (1顆地雷) ?

睡美人爲我投了10票 (10顆地雷)

石頭爲我投了1票 (1顆地雷)? ?

小丁爲我投了5票

(5顆地雷)

憐音爲我投了3票 (3顆地雷) ?

豬豬豬爲我投了1票 (1顆地雷)

睡神木子爲我投了228票 (57瓶營養液)

e爲我投了8票 (2瓶營養液)

rong爲我投了12票 (3瓶營養液)

水水爲我投了24票 (6瓶營養液)

sandy爲我投了32票 (8瓶營養液)

毛毛celia爲我投了8票 (2瓶營養液)

1謝謝親愛的你們,今日的票數到達2000票,特意加更了一章感謝你們。?(?e??)

2明天只能一更,家裡有事,所以不能長時間碼字。你們白天不要等我了。

3不出意外,這個月我都會努力日更8000以上。希望能夠快點將本文總字數達到40萬,這樣沒有跳章訂閱v文的話,你們都能獲得一瓶新的營養液了。你們在努力,我也在努力。無論結局如何,第一輪比賽我不能輸對吧。`(*n_n*)′

夜深人靜,你們看完文早點睡覺。做個好夢~

我再安安靜靜的喝一點咖啡,趁着此時難得的安靜,好好想一想後面的劇情。

你們想象不到,這些天來,因爲你們我有多感動,其實到了現在,輸贏真的不重要了。因爲你們的愛,我已經收到,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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