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捶打着他的肩膀,他打扮得這麼帥,卻告訴她,他不久就會死?
虧得是穆涼想得出來,這種餿主意。
“我不想欠了她,讓她有理由,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你。”
“你傻啊,她是瘋子,就算你這麼做,她也不會放過我,你怎麼能和一個瘋子講信用,你……”喬夏死死地抱着他,心裡害怕得要命。
穆涼要死了,穆涼要死了……
不會的,不會的。
她慌亂,恐懼,想到嘟嘟,心裡一陣害怕,“阿涼,對不起,對不起。”
“我們之間,再也沒有對不起。”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遭受這一切,是我太任性,我不該強求,如果我沒去婚禮破壞,你和顧西西就會結婚,我就算難受遺憾,可至少,你活着,至少你活着啊。”
沒什麼比他死了,更可怕。
生命那麼神聖。
“傻瓜。”
若不是緊緊相擁,他的情緒能感同身受,她或許會崩潰。
“阿涼,你會好起來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我們不要放棄,不到最後一刻,不要認輸。”喬夏說,她捧着他的頭,“無論如何,我和嘟嘟都在你身邊,你不需要害怕傷害我們,我們會一直陪着你。”
“好。”
穆涼輕輕地推開了喬夏,就算他再想擁着喬夏,他也要剋制自己的,把他推開,這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喬夏不想離開他的懷抱,卻又不得已。
她還要哺乳。
她的身體不能沾染一點毒素。
否則危害的,只是嘟嘟。
喬夏深呼吸,坐到穆涼對面的白色椅子上,輕聲笑說,“我們已經好久沒有好好地享受一頓浪漫晚餐了。”
“願意爲你服務!”穆涼一笑,食材早就準備好,廚師也準備好,穆涼卻親手烹飪,喬夏一咬牙,“等我十分鐘。”
她迅速跑回臥室。
他看着她如精靈一樣的背影,脣角掠過一抹溫柔的笑意。
他剛認識喬夏時,她還是一個懵懂又孤獨的女孩,明明渴望親情,卻被她的家人傷得體無完膚,她孤獨,天真,浪漫,伶牙俐齒又心地善良。
如今,她變得堅強。
有人說,這世上最好的愛是把彼此變成更好的自己。
然而,對一個大男子主義的穆涼而言,他給予喬夏最好的愛,是讓喬夏一直保持着一顆童真爛漫的心,如孩童一樣保持着她的天真和善良。
他沒做到。
喬夏嫁給他以後,變了太多。
學會了面對槍口,學會了奔跑,學會了逃生,甚至學會了開直升機,開機炮,倘若他給她的愛足夠強大,她就不會經歷這些,不會變得如此堅強,獨當一面。
不可否認,如今的喬夏更有魅力,充滿活力,卻失去了當初的天真爛漫,他也不知道他做的算是好,或是不好。
最好的愛,只不過是護她一世無憂罷了。
他卻沒做到。
“我美嗎?”他剛做好兩份海鮮,喬夏穿着一身白色的長裙站在花門旁邊,頭髮全部放下來,梳得非常柔順,眉目清亮,明媚,白色長裙飄飄,在五彩繽紛的鮮花襯托下,宛若森林裡的仙女,美輪美奐,穆涼有一種驚豔萬千的感覺,這是當初的喬夏,絕對不會有的驚豔和氣場。
她一直都很漂亮,如今這種漂亮,彷彿被注入了靈魂,美得獨一無二。
“很美。”穆涼說。
喬夏微笑,扮演着一名甜美的精靈仙女。
喬夏緩緩地穿過花門,走過火樹銀花的鮮花小道,目光像是沉浸了漫天的星光,落在他的臉上,專注又深情,倒映着天台上所有的光。
“這是我們的晚上,我希望不管什麼時候我們回憶這一個晚上,每一個細節都完美,令人心動。”穆涼是一個追求完美的狂熱分子,她願意一切配合,哪怕在他眼裡她不管穿什麼都會美如畫。
精緻的白瓷盤,精緻的銀製道具,恰到好處的食物,一切都那麼完美,不遠處,有人拉着小提琴,優雅多情,喬夏忍住了眼裡的淚光,看着眼前英俊的男子。
若是他不在這個世界上,她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她不是一個愛情至上的女人,在她眼裡,親情比愛情更重要,穆涼在她心裡的重量,卻早已遠遠地超越了一切,她甚至願意爲了穆涼,付出一切。
“我真希望,時間就這麼停止。”
喬夏一笑,“是啊,時間就這麼停止,那該多好。”
這就是他們的一輩子了。
她近乎貪婪地看着穆涼,用眼光一寸一寸描繪着他的五官,深深地刻在她的腦海裡,就算死亡也無法抹去。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倘若有一天,她忘記他,該怎麼辦?時間是最無情的殺手,它會抹殺世上最堅固的感情,她已快要想不起爸爸媽媽長什麼樣子,她已經快要遺忘,那些在她生命裡佔據了重要位置卻又早早離開的人。
她怕有一天,時光會抹殺了他的臉孔,在她心裡變成一片虛無。
“阿涼,我們去旅行吧,我從來沒來過紐約,我想去逛一逛,走一走。”在他生命最後的日子裡,倘若事成定局無法挽回,她要和他安安心心過每一天。
“好。”
吃過晚餐,他們聊了許多,這絕對是他們認識以來,第一次如此坦誠,毫無隔閡的一場交談,天南地北地談,就像熱戀中每一對男女一樣,被彼此吸引,問許多問題,恨不得把所有的話題都談一遍,恨不得志同道合,恨不得一夜白頭。穆涼從未如此認真地和她聊過,他熟知喬夏的性子,知道喬夏的喜好,卻不善於聊天,今晚卻表現得很好,喬夏心想,倘若不是命不久矣,穆涼一定不會敞開心扉。
她儘量裝成非常幸福的樣子,對他所講述的經歷都很捧場,當一個盡責的聆聽者,一直到午夜來臨,喬夏回到自己的臥室,穆涼站在門口和她說再見,她就在他的隔壁,隔着一堵牆。
一關上門,喬夏所有的僞裝崩塌,她靠着那堵相連的牆,緩緩地坐在地上,捂着嘴巴,淚流滿面。
她想要嘶吼,想要發泄,最終卻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如此癱在地上,像一個傻瓜,痛哭出聲,她甚至不能讓穆涼看到她的眼淚。所有的哭聲都堵在咽喉裡,喬夏臉色漲紅,悲傷不可抑制,她慢慢地躺在地上,潔白的長裙散開,像是衰敗的顏色圍繞着她,她的眼淚溼潤了地板,她怎麼能談笑風生地接受穆涼即將死去的消息?她怎麼能失去穆涼,爲什麼上天會那麼殘忍,每一次她碰觸到幸福的邊沿,幸福就淘氣地和她開了一個大玩笑。
她想起了她奶奶的詛咒,她是一個不詳之人,她所愛的人,最終都會離她而去。
她的父母,她的妹妹,她曾經的未婚夫,如今,穆涼也要離開她。
她又要變成孤零零一個人。
她的嘟嘟,她的可憐的嘟嘟,都沒來得及記住他的爸爸。
巨大的痛苦,像是黑暗中的魔,把她緊緊地籠罩,喬夏的身體捲縮成一團。
穆涼靠着牆深深地閉上了眼睛。
喬夏和徐艾,孟纖視頻,並秀自己的兒子嘟嘟,徐艾把徐小樹喊過來,“小樹,過來看弟弟了,大喬阿姨生了弟弟,你看,長得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徐小樹小朋友眼睛一亮,“哇,那弟弟不是小一版的我嗎?”
“是挺像的。”孟纖說,科學已經無法解釋劉家的強大基因。
徐小樹說,“像我這麼可愛的小夥子絕對是世上絕版的,看在是弟弟的份上,我就勉強接受他和我長得一樣吧。”
嘟嘟嗷嗷叫,咬着手指,孟纖說,“哇,嘟嘟抗議了。”
“他真是太可愛了。”
幾人說了一會兒孩子,伊麗莎白帶着嘟嘟出去玩了,徐艾說,“你這月子坐得不錯啊,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的紅潤,身材也恢復得很好,生孩子九死一生,現在多幸福。”
喬夏也覺得自己恢復得不錯。
“昨天孩子吵你了嗎?怎麼黑眼圈那麼重。”
“昨晚沒睡好,真想馬上回國。”
“你都出月子,怎麼還沒回來。”
“嘟嘟還小,暫時留在這裡住幾個月,等他長大一點再回去,萬一他不習慣坐飛機呢,我還是想穩妥一些。”這是一個原因,另外一個原因是,紐約的醫學技術比起a市要發達,烽火集團的人正在全力搶救穆涼,這幾個月是最關鍵的事情,晚一個小時,早一個小時接受治療,變數都非常大,她心裡始終有一線希望,希望穆涼能在紐約得到最好的治療,她和嘟嘟會在紐約一直陪着他。
她不想把悲傷帶給自己的閨蜜們。
“那也挺好,初生兒的確不好一直坐飛機,再等他幾個月,你回來暫時也沒事情做。”孟纖說,“夏夏,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已經辭職了,接下來,姐要和你一起大幹一場,我們一起開公司吧。”
“真的嗎?”喬夏驚喜地看着她。
她一直想爭取和孟纖一起開一家小公司,卻又怕給孟纖太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