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藥園原本有一個私牢,據說是最開始創建這片藥園的前輩設計建造的,又有一個諢名,叫做千刀萬剮獄,跟其他四個園子裡的私牢合稱爲五行煉獄,只是後來傳了幾代之後,人員變革,這千刀萬剮獄就再沒人能夠找得到了,後輩人尋找了幾百年,也是一無所獲,最後又在這金鈴院裡,重建了一個。
葉劍靈站在陰影裡,唸誦從陸西洋那裡得來的咒語。
屏風後面的岩石從中央裂開一道縫隙,兩塊巨大的石板向兩邊緩緩挪動,轟隆隆的岩石摩擦聲夾雜着無數金鈴搖動的脆響,在寂靜的夜色之下清晰地傳出老遠,藤蘭院正房裡的看守弟子立即就被驚醒,一看屏風被打開了,趕緊穿鞋下地,提着燈籠出來查看。
巨石門板左右張開,裡面還有一道黑漆鐵門,葉劍靈放出黃泉劍氣,像切豆腐一樣在上面畫出一個巨大的月亮門,閃身跳進去。
牢房裡黑暗潮溼,不能視物,葉劍靈卻清楚地感應到羅啓強的位置,快步走到跟前,砍開鐵柱牢牆。
“葉師弟,是你嗎?”黑暗裡傳來羅啓強微弱的聲音。
葉劍靈走到近前,從懷中取出一張引火符,輕輕一晃,變燃燒起來,他甩手將符紙插入旁邊的牆壁裡,那火焰不同平常火把,大得出奇,火苗向上竄起一米多高,將整個牢房都照得亮如白晝一般。
羅啓強躺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身上只蓋着一條破舊的毯子,他渾身的骨頭都被折斷了,軟得像一灘爛泥,面容憔悴不堪,只是那雙眼睛,依然炯炯有神,看見葉劍靈,很是艱難地開口:“葉師弟,我把你供出來了……你還來救我……”
“別哭。”葉劍靈俯下身,“你把我說出來正好,要不然我還不知道你出事了。你騙他們說我手裡有寶貝,這是權宜之計,我不怪你。你也不用難過,我這就帶你出去。”
他不這麼說還好,一說這話,羅啓強的眼淚就真的止不住地流出來。
葉劍靈拿出一枚自己煉製的青靈丹塞進他的嘴裡:“先把這個吃了。”
感覺到熟悉的味道在嘴裡化開,濃郁的清香充溢滿口,混合着藥香的津.液流入腹中,羅啓強奇道:“這是用青靈草煉的?”
葉劍靈點點頭,走到門口以劍氣砍斷鐵鎖門軸,把整個門板卸了下來,然後小心地把羅啓強抱起來放在上面,看見他滿是愧疚的表情:“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我,以後就不要喊我師弟了,叫我葉師哥,知道不?”
羅啓強含着眼淚叫了一聲,葉劍靈滿意地舉起門板,黑水寒煞涌出,無聲無息將牆壁溶出一個洞,他託着門板從洞裡跳出去,已經到了假山的前面。
此時藤蘭院的三名水火境弟子已經都提着寶劍跑出來,又驚動了正院裡的人,五六個小週天境的或是乘風或是御劍,紛紛趕至。
葉劍靈放出一片黑煞寒氣,沖天而起,之後使用逍遙遊遁法,身體化成一道微弱的影像,在黑霧之中扶搖升空,隨風飄去,等這些人追過來,黑煞散開,葉劍靈早就回了赤炎井了。
將羅啓強帶回茅屋裡,小心地安置到牀上,看他疼得厲害,又給他服了一顆青雲丹:“我幫你接骨頭,你忍着點。”
羅啓強身上骨骼大部分都已經被人掰斷,手臂腿股自不必說,連肋骨也斷了不少,葉劍靈自幼專研白朮子的煉藥之法,平時在山中遇到受傷的飛禽走獸也救治練手,爲人接骨自然不成問題。
此時茅屋的頂棚在先前時已經被班喜用神力鑿擊穿,留下三個諾大的窟窿,皎潔如水的月光混合清涼的山風吹進來,讓人精神爲之一爽。
羅啓強有些艱難地說:“陸西洋是不會放過我們的,你還是別管我了,趕緊逃下山去吧。”
“陸西洋已經死了,吶,他的殘魂就在這裡。”葉劍靈指了指桌上的竹筒。
羅啓強驚訝道:“你把他的魂拘來了?他可是凝神境的高手。”
“他是高手不假,卻傻乎乎地遁出魂魄來,正趕上我在家裡練習幻靈拘魂陣,被我陣法強攝了來。”
羅啓強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葉劍靈幾眼,之後鬆了口氣,高興地說:“這下好了,陸西洋一死,這件事就算過去了!只等到了明天,除了他的親妹妹或許還想着報仇雪恨,就再沒有其他人會來追究了。”
“不會吧?一個管事的外門弟子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上邊沒人查問麼?執法堂也不管?”
“執法堂只管投敵叛教這樣的大事,纔沒空關心一個外門弟子的死活,外門外門,就是還在鳳仙派門牆之外,別說死一個就是死上十個八個執法堂也未必會過問一聲。而且陸西洋死了,盯着他位置的大有人在,侯飲冰收禮收到手軟,自然也不可能替他出頭。除了他的親妹妹陸西沁和楚天樂,不過他們倆只有練氣三層,咱們也不用怕她!你看着吧,最晚後天新主管就會出現,至於陸西洋沒人會再記得。”
葉劍靈聽他說得這麼肯定,有些半信半疑,給他接上了骨骼,又把丹藥化開給他塗抹傷口,仰頭看見彎彎的銀月:“你先睡吧,我出去把剛纔打鬥的痕跡稍微處理一下,再弄些金絲草回來,好把棚頂的窟窿堵上,要不然趕上明天下雨,咱們可就都要成落湯雞了。”
第二天,他的草屋剛修了一半,就一個青衣少年騎着梅花鹿過來通知:“新主管上任,讓所有修到小週天境的師兄都去點卯報道!”
他說完之後便急匆匆地撥轉鹿頭要走,葉劍靈從茅屋頂上輕飄飄地跳下來,攔在鹿的前面,伸手攥住鹿角:“我認得你,你叫陳旭輝,跟孔靈仙一起打理金鈴藤蘭院,今天怎麼幹起送信的差事來了?”
陳旭輝看着面前這個年紀跟自己相仿的少年,很是有些膽怯。
他就是藤蘭院的專門負責養金鈴蘭花的,知道假山地下有地牢,也知道陸西洋派人捉了羅啓強關在裡面,具體因爲什麼,他們又是如何對待羅啓強他就不知道了,不過昨天晚上有人夜入藤蘭院,生生打破假山,將羅啓強劫走,他雖然沒有跟葉劍靈照面,但看到鐵門上割出來的圓洞和假山前面撞破的窟窿也是一陣陣的頭皮發麻,兩腿發軟。
因金鈴蘭花性數金質,根鬚必須紮在極爲堅硬的五金密雲石裡,才能夠長出金屬一樣的花朵,那垂掛仙藤的假山屏風乃是一整塊的密雲石鑿成,其硬無比,必須用中品法器才能勉強將其砍些粉末下來,來人竟然直接在上面打出一個手形的窟窿,不是法力太強就是擁有厲害的法器,他更傾向於後者,因爲他想象不出到底什麼樣的道行才能夠空手拍碎其硬無比的五金密雲石。
他雖然不負責看犯人,但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也得立即稟報陸西洋,到了正院裡看見很多人都聚集在這裡,想要見陸西洋,而陸西洋卻始終沒有出現,直到天快亮時,上院來了好幾位外門管事,強着要見陸西洋,陸西沁跟楚天樂迫不得已出來跟衆人見面,大家才知道陸西洋已經死了。
無論佛家禪定還是道家坐忘,雖然元神離體,乃至肉身呼吸斷絕,脈搏消失,但仍然有一股生氣留存其中,等元神歸位,立即又跟生人無異。
然而陸西洋道行太淺,魂魄離體半日已經是極限,更何況他在赤炎井被葉劍靈放出來的閃電光球擊中,炸得神魂受損,癡癡傻傻禁錮在竹筒裡,長時間不能歸位,他得肉身便開始生氣退散,現出死氣來,等到天明時分,陸西洋肉身生機已經完全斷絕,跌倒於地,此時便是葉劍靈將他魂魄放回,也不能歸位復原了。
下邊的人雖然不知道陸西洋的死因,但這幾天接連發生的事情,諸如八大高手齊出捉拿羅啓強,後來一系列對付葉劍靈的行動,乃至昨晚被人大鬧藤蘭院,大家或多或少拼湊出一些事實真相,都覺得陸西洋即便不是葉劍靈殺的,也絕對是跟他有關,更多人則認爲葉劍靈有一個很厲害的靠山。
因此陳旭輝看見葉劍靈揪住他的鹿角,頓時心底發毛,聲音都有些發顫:“你……你要幹什麼?”
葉劍靈沒想到會把他嚇成這樣,語氣放柔和些又問:“新主管是怎麼回事?前面出現了什麼變故?”
陳旭輝強自穩定心神跟他說:“昨天有人夜入藤蘭院,打破了五金密雲石,陸主管則無緣無故地就被人打散魂魄死了。上面派來新主管接管金藥園。”
葉劍靈暗暗吃驚,沒想到外邊竟然這麼快就知道了陸西洋的死訊,而且立即就派下人來填補園主的位置:“那新主管叫什麼名字?帶了多少人來?”
“新主管大號蔣樂魚,還帶了兩個副手華南星和呂瀟鈺,本來跟他們一起來的還有好些外門管事,不過早上都走了,只留下他們三個。”
擺手讓陳旭輝離開,葉劍靈回到茅屋裡把了解到的事情跟羅啓強說了一遍:“你說前面現在會是個什麼情景?我要不要過去?”
羅啓強聽完蔣樂魚的名字,頓時喜上眉梢:“這事算是徹底過去了,那蔣樂魚是百獸園大總管畢鬥牛最得力的手下,原來掌管火狸院的,沒想到比鬥牛動作這樣快,直接把他給派來了!這陣子金千葉跟寧致遠奪權,弄得不可開交,侯飲冰是金千葉的嫡系,二人公開以師徒相稱,畢鬥牛卻支持寧致遠,這回竟然直接把人塞到金藥園來了!你儘管放心地去吧,蔣樂魚不但不會給陸西洋報仇,相反還會對你另眼相看的,畢竟你殺了陸西洋也算是幫了他的大忙。”
葉劍靈聽他分析的這麼透徹,不禁微微詫異,通過這幾個月的接觸來看,羅啓強平常很少離開赤炎井,性子又淡,雖然樂於助人,卻很少交下什麼朋友,至少葉劍靈認爲,整個鳳仙派裡,除了自己之外,這羅啓強在沒有其他好友了,當然,他葉劍靈長這麼大也沒有交下誰,過去倒是跟旁門十三宗的門人有過一些來往,不過那些人要麼陰險狡詐,要麼反覆無常,遠遠談不上朋友,若說起能夠樂於相處的,也只能算上羅啓強這一個。
因知道他交際不廣,葉劍靈便有些納悶他這些消息都是從哪裡聽來的,到底準不準確,畢竟一會到了前院,萬一那蔣樂魚想要殺了他給陸西洋報仇收服人心,自己就只能放出黃泉劍大開殺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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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書中聖”和狼大的支持,唯有拿出小時候帶着紅領巾站在國旗下宣誓的熱情,儘可能地把這書寫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