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色的霧氣越冒越多,很快便灌滿叢林,目力所及之處,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全是粉膩膩的一片,葉劍靈駕馭寶劍拔地而起。
“吼!”野獸咆哮的聲音如同悶雷一般在身邊炸起,大地劇烈地抖動,葉劍靈斜上方的紅霧之中,現出一直碩大的無角龍頭,張開血盆大口,吐出滾滾的腥風血氣,對着葉劍靈一口吞下。
“畜生!你也敢欺負我!”葉劍靈剛纔被鯤鵬王子打得悽慘,差一點就丟了小命,現在又被這頭蛟龍埋伏偷襲,一肚子的火氣正好發作在他的身上,揚手將黃泉劍化成一道黃光,彷彿一條飄帶,在紅霧之中迅速纏上龍頭,輕輕一轉,那假山般大小的腦袋便滾落下來,鮮血像泉水一樣狂噴。
“吼!”那怪物頭被斬斷,竟然又做吼聲,只是先前兇猛狂暴,這回卻是痛怒交加,鼓動着如潮水的紅霧狂涌過來。
葉劍靈知道這霧氣有毒,自己吸了兩口,已經開始隱隱發暈,多虧前些時在藥王谷吸收了兩顆龍藏香的丹種,藥力已經滲透溶解在他身體的每一片血肉之中,這毒素雖然厲害,卻毒不倒他。
他一邊往後退一邊凝出癸水神雷,想要將毒霧炸開,只是那毒霧被妖獸法力操控,神雷雖能將其炸出一個大窟窿,不過轉瞬之間,便複合補全。
在先前跟鯤鵬王子鬥法的時候,尤其最後一下在三昧神風之中幫助他擋住那毀天滅地的一擊,黃泉劍消耗了太多自身吸收的靈氣,葉劍靈自身修爲又太低,不能完全發揮寶劍的威力,此時用起來就有些力不從心,他不知道這裡有多少個蛟龍妖怪,毒霧又把天地完全遮掩,所以他雖然憤怒,卻不敢在這裡跟龍妖拼命。
向南疾飛一陣,葉劍靈約莫至少飛出了上百里,卻依然殺不出紅霧的範圍。
猛然間醒悟過來,定然是那妖獸用了扭轉五行的方法,將東西南北隨時調換,無論自己朝哪個方向飛,總是出不了這方寸之地。
他驚出一身冷汗,能夠調轉五行,像這樣將敵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只有散仙才能夠做到,這妖獸定然也跟那鯤鵬王子一樣凝出金丹,修成了妖仙。雖然妖族在先天上不如人類,妖仙普遍也不是同境界散仙的對手,但如果一味地要困住自己,想要逃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穩住慌亂的心神,用劍光護住全身,緩緩落到地面上。
雙腳踏上鋪滿枯葉的泥土,他稍稍鬆了口氣,這妖精只能在平面之內調轉方位,還不能連上下虛空一起改變,否則自己可真是上不着天下不落地了。看來它也是剛剛凝成金丹不久,自己憑藉虛靈級別的黃泉劍還是有一拼之力的。
“要是我練成了北冥吸星術就好了,那可是專門破這雲霧針沙類法寶的無上秘術。”葉劍靈一邊飛行一邊想。
“呵呵呵呵!”前面忽然傳來一陣詭異的笑聲。
正前方的紅霧迅速稀薄轉淡,現出一片桃花林。
那桃樹每一棵都有十餘丈高,粗得幾個人都合抱不攏,枝椏伸展彷彿遮天巨傘,樹上鮮花爛漫,林間落英繽紛,地面上有清澈的溪水婉轉暢流,如果不考慮周圍的毒霧,這裡倒是一個世外桃源。
兩棵最大的桃樹下面有一處精舍小院,雪白的粉皮牆,黃油油的琉璃瓦,大門上掛着一塊匾額,上面寫着規規矩矩的三個大字——桃花庵。
桃花庵外面,有一個淺湖,湖水清可見底,裡面遊滿了彩魚錦蝦。
一個年輕的書生,正坐在岸邊的木榻上,手持長杆怡然垂釣。
那書生年紀不過十六七歲,頭戴白色逍遙巾,身上穿着寶藍薄衫,腰間繫着團龍玉佩正坐在一塊岩石上垂釣。
他皮膚白皙,眉清目秀,比女子更美,一顰一笑之際,眼角眉梢帶着一股狠毒的嫵媚,正挑着眼睛衝葉劍靈笑:“我這桃花塢裡已經好多年沒人敢來了,你這小孩膽子可不小啊。”
葉劍靈一向是講究先禮後兵的:“我是先前前跟別人鬥法,被人家一股狂風吹到這裡,無意之中跌落山谷。我也怕冒犯了主人,正要趕緊離開,這股子紅霧就升起來把我困在這裡了。”
書生把釣竿放下,慢條斯理地說:“我在這裡修行已有千年,平時無論人蟲鳥獸,妖魔鬼怪,但凡敢踏進谷中一步的,全都成了我的口中之物。我不管你是怎麼來的,進了我的桃花庵,就再沒有活着出去的道理。不過你只有凝神境的修爲,我的五雲桃花瘴卻毒你不倒,後來又能削掉我一個腦袋,倒是讓我很好奇呢。”
“我剛纔砍掉的那個龍頭是你的?”葉劍靈吃了一驚。
“當然!整個桃花塢裡活着的生靈只有我和這些魚了。不過我原型是六頭神蛟,前些時又已經凝成了金丹成就妖仙位業,被你砍掉一個也不算什麼,我一日之間就能重新長回來。”他好像很要強,也很自大,直接把自己的根底說出來。
“那你把我引到這裡來,可是有什麼事要說?”葉劍靈已經準備好,只要他一翻臉立即就把黃泉劍放出去,至少再砍掉他一個腦袋再說。
“呵呵呵呵。”書生的笑聲聽起來很詭異,雖然是在笑,但卻冷冰冰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在裡面,彷彿鬼魂的冷笑,讓人聽了頭皮發麻,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饒有興趣地打量葉劍靈:“本來依着我的脾氣,是應該把你吃了的,看你年紀不過十五,身上的肉又嫩又好,無論是清蒸還是煮熟了涼拌都好,只是我在你身上嗅到了龍藏香的味道。”他一瞬不瞬地注視着葉劍靈,眼睛裡燃燒着希望的光。
“你想要龍藏香?”
“你果真有!”書生激動地向前走了幾步,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勉強穩定住情緒,“這龍藏香乃是當年正.法明如來佛在世時,龍藏菩薩用來供佛的寶香。無論天堂還是地獄,哪怕是在最惡劣最污穢的地方,只要焚燒此香,立即就能在空中凝聚大福德光明香雲,連降七日七夜清香細雨,洗滌紅塵污垢,破除種種毒瘴,在雨中的一切衆生都能生髮靈智,得無量祥瑞,發慈悲心再不互相侵害。”
他說話的聲音都開始顫抖,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這種香,你真的有?”
他看着葉劍靈,就像看到了無法抗拒的美食,不住地吞嚥口水。
葉劍靈身體裡有兩個丹種爆發,藥力滲透臟腑骨骼,每一根頭髮都是香氣逼人,舉手投足更是香風陣陣。這種香氣對一頭蛟龍來說,誘惑是致命的,那妖精隨時隨地都可能撲上來將他生嚼活吞了。
“你想要龍藏香,那也沒什麼了不得的,不過我並沒有帶在身上,得回家去拿給你。”上次從藥王門帶來的丹藥,葉劍靈都給栽在長生宮後面的竹林邊上,那裡靈氣充足,最適合草藥生長,當初連根挖出來的血髓冰豆和冰諦玄丹都長勢喜人,沒了根鬚的龍藏香也開始重新發芽,經過這些天的悉心培養,紫花已經落盡,結出一顆顆李子大的果實,回去摘一顆給他也是很容易的事。
書生看着葉劍靈的眼睛,彷彿在判斷他這番話的真假,又似乎在權衡讓他回家拿藥的利弊,更像是在強自忍受着立即撲上來咬人的衝動,過了好一會,才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既然如此,你給我發下一個誓來!”
他從袍袖裡面取出一面銀絲織就的小幡,對着葉劍靈晃了晃,葉劍靈只覺得眼前的竟然一陣模糊,腳下一個趔趄幾乎摔倒,心裡暗自警惕,在凝神看那小幡,又開始模糊,心中暗歎詭異。
“我這讖言幡是我大哥用龍魔咒煉化而成,對這寶貝立下誓言,如果不能完成,立即就要應誓,你只要對它發下一個誓言,我就放你回家。”
“好!”葉劍靈見識過這樣的證誓法寶,一般都屬於絕品法器,他曾經在旁門十三宗主之一的無常老祖那裡見到過一面無常幡,那個是元神寶器,人對着幡起誓,如果不能達成最後就會遭到十倍報應,就算是純陽天仙,也豁免不了,很多仙門同道互相立誓許諾,都去求用無常幡做公證。
現在黃泉劍元氣大損,自己能夠硬闖出去的希望只有不到兩三層,不如就答應他,反正龍藏香的果實有很多,他幾乎立即就做出了決定。
“我葉劍靈願將家裡收藏的靈藥龍藏香送給……”
“我叫敖清郊。”
“送給敖清郊,如違此誓,讓我受五雷轟頂,終生無法凝成金丹!”
修道人感悟天地,對天道自然互相感應最爲靈敏。如練氣六層的大周天境,開始能夠調動天地元氣,至於地仙、天仙,更是一舉一動,每一個念頭都跟天地之間相互感應。
一般修道人都極少發誓,而一旦發誓必要應驗,葉劍靈誓言裡的前半句受五雷轟頂還好些,畢竟對仙道中人,五雷轟頂也能抵擋過去。而後半句終生無法修成金丹可就厲害了,也就是說,他如果違背誓言,恐怕就真的要再也無法修成散仙了。
敖清郊晃動讖言幡,上面現出一行血字,正是葉劍靈剛纔發下的誓言,下面還有葉劍靈三個大字。
被七個血印蓋住。那上面每一個符號都充滿了靈性,葉劍靈三個字委屈收縮,彷彿一個被壓在地獄裡的犯人,而那龍飛鳳舞的血印,則是隨時擇人而噬的惡魔,只等對方違背誓言,他們就要撲下去將犯人撕碎吞食。
敖清郊滿意地把幡收起:“既然這樣,你現在就回去給我拿香吧!”
他這句話一說出口,周圍的毒霧立即隨之散去,重新縮回地底,山谷裡面又恢復了先前的晴天密林的狀態。再找那美輪美奐的桃源仙境竟然也已經不在,只剩下一條彎曲的小溪,從遠處崖上泉眼裡流淌出來,注入旁邊的山澗裡,裡面由着幾條醜陋的小狗魚。
至於敖清郊,更是不知去向。
葉劍靈有些羨慕這妖精的法術,暗想自己什麼時候也能有這般法力。
他默唸長生咒,召喚出祥雲華表,跳進門裡回到長生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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